樂樂文學網 > 雄兔眼迷離 > 袍笏(一百二五)
  自輕的人格外受不得別人看輕,聽得二人討論的又是事關自身,雪娘子想要翻身爬起問個究竟,奈何最近幾月胎兒要緊,起睡都是讓二三宮人扶著的。

  習慣了這等伺候,想要自個兒起床,身前明明沒人站著,竟也憑空生出個聲音焦急的喊“娘娘小心。”。她撐著床的手一軟,醒過神來,后頭并沒接著喊那句“驚了腹中小皇子可是不好”。

  瑤光殿里進進出出,翻來覆去都是這句,一樣的聲調,一樣的語氣,宮女太監兩種人喊出的嗓音都是一樣的。

  現在沒人喊,她腦子里就自個喊。

  只是旁人喊了,便立馬沖過來扶著,她自個喊了,卻是立即暫停了起身,甚至眼睛都閉了回去,畢竟往日里午睡,都是宮女來請,輕摘了被子道“娘娘,已經下午了,醒來走走對胎兒好”。

  這一來二去間的反應之快,外頭守著的宮女還沒聽見里頭床榻上輕微動靜,還當她仍在熟睡。春困秋乏,懷孕的婦人身子又笨重,睡的熟些再正常不過。

  先前那個說“哪兒伺候不是伺候”的宮女聽見同伴明顯失言,急道:“你這是說的什么瞎話,快別說了去,自個兒吃災,倒連累我一同丟了性命。”

  那宮女道:“我何時說過瞎話?她睡著,殿里再無旁人。我拿你當姐妹才說與你的,叫你啊,早點謀個前程。別傻乎乎的跟其他人一樣,還指望著皇子落地能高升呢。”

  她好似壓低了些嗓子,雪娘子卻又聽的十分清晰,那小宮女道:“還是我瞧見惜芳姐姐悄悄哭,追問出來的。你我是別處指過來的,以后還有處可去,她可是皇后宮里頭的,多半是這邊皇子一落地,就得被遣回去剃了頭發跟著皇后當姑子。”

  另一宮女像是怕了什么,模糊嘟囔了兩句,才道:“我不與你說這些碎嘴,娘子怕是要醒了,你也收了口罷。”

  皇宮里頭,人人恨不能自己沒長舌頭,哪有當著日頭說自家主子閑話,何況如今雪娘子也還沒到任人欺了的地步。但凡她在床上咳嗽一聲,定能嚇的那倆小宮女立即沖過來跪著喊饒命。

  偏她在床上,一顆心像是被當初蘇家的金玉滿堂揪著一般,咬死了嘴唇不肯發出半點聲響,只希望這倆小宮女能一直說,把她想知道的不想知道的一股腦兒說個干凈明白。

  那宮女也確實沒住嘴,還帶了些囂張氣,道:“你莫將人好心當做驢肝肺,不是抬舉。要知道我說的句句屬實,為何自從霍賊被誅,陛下再沒來過瑤光殿。那還不是....”

  “我不聽了”,另一宮女似乎越發慌張,起身即走,卻不想站起來碰著了什么,哐當一聲,她隨即驚道:“啊”,又趕緊收了口,二人立即試探著進來,雪娘子本想裝作熟睡,又不善偽飾,干脆緩緩睜了眼。

  先前一直說人是非的喚作染夏,出宮事件后,昭淑太后一揮手,將瑤光殿里宮女太監斃了個干凈,不料幾日之后竟發現雪娘子身懷有孕,只能趕緊從各處又調了些知事的來。

  六宮事物,都是皇后主理。染夏年歲不大,卻極知事,照顧起來也是盡心盡力。最近魏塱沒來,雪娘子因有孕更覺苦悶,常常得其開導,二人情誼遠甚尋常主仆。

  不料,背后竟是這么心腸。

  她被嚇的不輕,也不會像其他娘娘知道如何責問宮女,只避開染夏視線,伸了手示意自己要起床。染夏與另一宮女目光交接,隨后沒事人一般上來扶了雪娘子梳洗。

  她不問,兩人自不會主動提起。說過的話本就是個無憑無據隨風散,若只湊巧聽得這么一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壓在心里頭,也就過去了。

  但染夏的牢騷好似只是個開頭,底下人還是一如既往的殷勤周到,只雪娘子開始時時瞧見三倆宮人交頭接耳,她一出現,那些人立即住嘴噤聲,湊上來恭敬喊“娘子”。這個說風大怎不在屋里歇著,那個說可是悶著了不若往御花園走走。

  也沒哪里不對,又好像哪里都是不對。她再未聽見過任何一句完整的話,卻三番五次聽見個“霍”字。

  應該是霍,也可能是禍,這兩字發音一樣,沒有前言后語,她實在分辨不出來。

  這瑤光殿里,有一樁人人都知道,唯獨她不知道的事情。而這樁事情,正是皇帝為什么再也不來的原因。

  她愈想知道,愈不敢問。

  直至仲秋前夕,遇到了染夏說過的場景。也是午睡不知如何醒的早,守著的人是惜芳,來扶她時,臉上紅色巴掌印將淚痕襯得格外明顯,一聲娘子醒了喊的格外哽咽。

  雪娘子再沒顧著身子不便,惜芳是皇后的貼身宮女,據說是霍云婉還未進宮就跟著的老人。當初知她有孕,特意遣過來伺候的。

  這瑤光殿里頭,除了雪娘子,再無能越過她的人去。又顧著皇后面子,底下的人巴結不說,雪娘子也未必敢真正使喚。

  莫不是,陛下來了,惜芳替自己說話惹惱了皇帝?

  雪娘子還沒未開口問,惜芳先道:“娘子稍坐,我去打盆水來”。說著話竟不管雪娘子允不允許,抹著眼角就要走。

  再是不懂人情,雪娘子亦瞧出惜芳是借故想走開一會。她實在忍不住這些日子怪異,既染夏曾說是從惜芳口里得知,那正好抓著根源處問。

  雪娘子伸手拉著惜芳胳膊道:“姐姐別走”,她也曾在霍云婉宮里當過一段時間的宮女,只那時候是做些雜事,沒機會與惜芳相處,但二人碰上,姐姐也是喊過幾聲。來了瑤光殿里頭,雖再未喊過,她卻也甚少直呼惜芳名字。

  現叫了舊時稱呼,惜芳仿佛就等著這一句,回頭兩串淚珠直垂地面,擦都沒來得及。雪娘子更憂心,道:“姐姐...”

  她囁喏著想問自己到底為什么會被染夏說是個禍種,話到嘴邊卻是:“誰...誰敢傷了你,我去告訴陛下。”

  惜芳一聽皇帝,當即跪在床前,叩了兩三下頭才拉著雪娘子衣角道:“娘子別去,是奴婢不小心撞著的,又聽說家里人患了重疾,這才......”

  她又抹了一回淚,大抵也知道撞是撞不出個巴掌印來,又慌慌張張勸著道:“娘子算了,您身子貴重,下人不值得擾了陛下,您先歇著,我去喚人打水來。”

  原該有兩人伺候雪娘子午睡,這會卻不知如何少了一人。可能她確實醒的早了些,便沒人及時進來。

  她再次扯住惜芳,道:“姐姐,她們說我是個禍種,可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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