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雄兔眼迷離 > 袍笏(一百二八)
  掙扎并非沒有過,這幾日間,雪娘子不顧自己身子不便,親自提著食盒往御書房里求見過魏塱數回。

  往日里太監瞧見她來,老遠就迎。現卻是人走到了眼前,才低聲勸著道“娘子回吧,陛下朝事忙,誰來了也不見。”

  未必有誰存心怠慢,雖闔宮皆知雪娘子是長春宮里出來的人,可皇后現今雖然修佛,還是穩坐中宮。霍家雖死,皇帝卻還是交代了護著雪娘子肚里的胎。

  然確實忙,霍家牽連甚廣,舉國上下的奏章雪花一樣堆在案上。朝堂各派勢力吵的不可開交,御林衛里頭諸方人馬上躥下跳,胡人一口咬定大梁宵小手段屠了羯族七八部,誓報此仇。

  他還有功夫搭理個雪娘子?說到底,過往那些恩寵,只能算個趣兒。閑了,就逗一逗,忙了,就且得放著。后宮群芳,若能煩躁疲憊時當個消遣,見見也無妨,偏又是個有孕的,多美的身段,他也不能用啊。

  這世上,純粹的謊言未必有多嚴重,因為謊言總有拆穿的那天。更要命的,是將一些細微之處夸大其詞,如此即使聽的人去對質,只會證實所謂的真相。

  即使是個趣兒,那也得是有幾分真心喜愛,才能得出個趣兒。若細細想來,雪娘子該不至于病急亂投醫。

  偏偏霍云婉透過惜芳與染夏之口說出來的東西,并非是假的。魏塱的確知道雪娘子是霍云婉主動放在那的人,也是順水推舟納的順手,日日專寵也有與霍云婉過不去的心思在。知道雪娘子有孕,更是猜到了霍準會起另立幼君的心思,他確實利用了雪娘子與其腹中胎兒。

  太醫眾口一詞說是個男胎,無非也就是應和皇帝的心意。這個胎兒愈貴重,愈顯得李阿牛在雪娘子遇刺一事上立功。那時候的魏塱,正妄圖用李阿牛去分霍云昇的權,自然一副不愛江山愛美人的做派,好似只要雪娘子一切安好,龍椅都能讓給李阿牛。

  前后差距之大,雪娘子豈能招架得住身邊人唱雙簧似的日夜攛掇,終究她又只是個趣兒,不值得魏塱于百忙之中想想瑤光殿里的人皆是皇后當初安排的,會不會有何變故。

  倒也不見得全是因為薄情,于魏塱而言,霍云婉失了霍家,又被困長春宮,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廢人罷了。

  仲秋翌日晌午,雪娘子拎著滿滿一籃花餅果酒,在染夏恨恨的目光中由轎輦抬到了長春宮。

  太監已接了旨意,早早將宮門大開,跪著迎了雪娘子道是“里頭熏香重,怕娘子有孕不適,故而一早就開了門去去味。”

  雪娘子輕點了頭,仍是過往那般謹慎致謝,讓惜芳扶著一步步走到殿里頭。她初初有孕時,對瑤光殿且驚且懼,幾乎是時時賴在此處,一草一木都熟悉。

  今兒再來,里頭竟是全然換了個樣子,皇后喜歡的牡丹梔子皆不知去向,舉目處多是菩提金蓮,間或大從大從的文殊蘭開的正旺。

  多走幾步,就能聽見殿里有僧人誦經之聲,她掩了掩鼻子,熏香味是重,即便太監說散了許久,還是濃的化不開。

  好在宮里頭用的檀香名貴,雖馥郁,卻并不令人反感。惜芳扶著雪娘子哽咽道:“奴婢已經好久不曾見過皇后了,不知她一切可好”。說著就像是要哭出聲。

  穿過花廊,就到了皇后每日念經的大殿,跪坐在一眾僧人中間的,正是布履禪衣,不著珠飾的霍云婉。惜芳先是克制不住,沖上前去哭道:“娘娘,您這是何苦呢.....。”

  霍云婉睜眼,見是惜芳明顯一喜,卻又瞬間恢復淡漠神色,念了句阿彌陀佛,回身才見雪娘子也來了。便雙手合十向諸位僧人行了禮,起身迎著雪娘子道:“妹妹怎來了。”

  雪娘子愣了愣,不自覺先去摸了一把鬢上步搖。她心事重重,梳洗一應事物都是染夏在打理。今兒要來長春宮,貼身的人都知道的。

  卻不知為何,染夏竟給簪了大朵的絹花綴著明月珠,與霍云婉素凈樣子天冠地屨,瞬間全身都不自在。

  霍云婉將松散發絲攏于腦后,溫和道:“妹妹有孕,久站傷神,屋里坐著說話罷”,又對旁邊站著的小尼姑道:“去取些蜜水來”。說罷先行往走廊處,要去偏殿。

  惜芳急忙扶著雪娘子要跟上,雪娘子卻忍不住回頭去瞅那小尼姑。剛才瞧那臉,多不過十五六歲,還是個嬌嫩姑娘,頭上發絲青茬未退,應是才剃度不久。

  她霎時反應過來,這根本不是什么外面來的高僧,而是宮里頭撥來伺候皇后的宮女,一律做了出家人。

  這想法嚇的她心中一抖,腳下不穩差點跌倒。染夏說.......說.....等她生完孩子......惜芳沒準也就回去做姑子了。

  惜芳做姑子......她自己又要去哪?陛下為什么不來瑤光殿?自己請了他那么多回,他怎么就再也不來瑤光殿?自己親自去求見,他又為何不見?

  “娘子留神”....惜芳大聲提醒道。存心嚇唬人固然沒錯,但肚子里的東西萬萬不能嚇掉了。

  雪娘子被她這嗓子喊的一個激靈,帕子瞬間捂到胸口,惜芳仿佛是自己也被嚇到,緊張道:“娘子這是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適,可要改日再來拜謁?”

  “沒事,不用”,雪娘子急道,說罷腳下步子愈快追著前頭霍云婉。二人鬧出的動靜不小,霍云婉卻充耳不聞,不疾不徐的走著,好似每步之間的長短都一模一樣。

  直至偏廳,雪娘子恢復稍許。惜芳不等示意,從后頭宮女手里接了籃子,雪娘子極知趣的吩咐道:“外面候著吧。”

  惜芳輕點了頭,好似嘉許雪娘子做的極好,不枉費她叮囑了好幾回宮里隔墻有耳,萬不能讓旁人聽了去。

  實際上,根本就沒什么旁人。

  這步棋,已經下了好久了,久到霍云婉都要覺得是不是下了一步廢棋,直至她抬頭,對上的是雪娘子因有孕而越發嫵媚的臉。真是絕美,喜怒哀樂憂懼思,無論哪種心境,無論哪種表情,怎么看,怎么美。

  她,也是愛過魏塱的吧。

  金尊玉貴,卓越俊逸,獨寵一人,是個姑娘,都要愛的。這么美的一張臉,這么純的一顆心,到最后還不是來了長春宮。

  她若對魏塱有丁點信任,魏塱對她若有丁點保護........

  霍云婉笑笑道:“妹妹怎么來了,這........無情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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