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雄兔眼迷離 > 庭前月(一百一十八)
  江玉楓也不過蠻橫片刻,趕緊無奈撤了臉色,哄著薛凌道:“罷了罷了,天底下哪有你的不是,到了都是別人不是。卻不知薛少爺這次又是為著哪樁不是,來陪我的不是?”

  “不值一提,是我誤會于你,昨兒個蘇夫人到我住處閑聊,試探一二便也知了。想想前日里江府待我不薄,無的放矢未免落了下作,這不就上趕著過來,話說開了,免得再添不是。”

  “哦?你這么一說,我倒非要知道,究竟是誰的不是。”

  薛凌似有愧色,臉色笑意也褪去。又忽做豁出去的模樣,張嘴卻是吞吞吐吐道:“本來不想提,你........非要問,就當我自己的過錯,丟臉于人前也是活該。”

  江玉楓沉吟不語,笑著拿了杯子好整以暇等著下文。非他刻意為難,只是聽說與蘇姈如相關,有機會問得一句,那必然要趁此問過一句。另外略作姿態,也算和解的一種方式。

  薛凌道:“我從未...與你說過一些往事。

  那年....我爹將我暗中經水路出京,可是后來”....她停了停,記起當晚霍準死時,弓匕也在場。續道:“你知道霍家逼問出了我的南下路線。

  你們一路追我,虧我從小隱瞞了身份,這才得以順利逃脫。回京之后,宋家滿門獲罪,我想盡辦法,救得宋滄一人,求到了蘇夫人門上。

  那時不解,還以為她是想我替她辦事,現在才知,她更著眼于宋滄,我反而只算得個添頭。

  總之,她拿宋滄逼著我白耗了三載,直到年初先帝喪期一滿,逢宋滄回京開考,我得以離開蘇府。

  這些年,蘇姈如與霍云婉有往來。所以朝中大小事,我雖不知真相如何,卻是一概有耳聞,自然知道皇帝與霍家明爭暗斗,沈元州則被夾在中間。

  這里頭,拉鋸的終點以平安二城為據,我親自往安城......“,薛凌抬頭看了眼江玉楓,又飛快移開目光,低聲道:“放了把火。”

  “你看,西北糧價案,不是沈家監守自盜,也不是霍準手眼通天,更非胡人作亂,其實罪魁禍首.......是我。”

  她長出一口氣,這事說出來,竟不似想象中那般難捱。

  江玉楓聽罷未作評判,只尋常道:“原來如此。”

  薛凌沉默稍許,自嘲般輕哼了一聲,抬起頭來道:“這件事,蘇姈如是知情人,我以為你必然也是知道的。

  霍賊案中平城被焚,我長于平城,眼見他磚瓦成灰,恨不得........恨不得將霍準那蠢狗尸體再拉出來砍上十七八刀。

  偏你江少爺居然來告訴我,平城被毀根源,是在于我放了那把火。你說,我哪還有臉在你眼皮子底下呆著。”

  她撇開臉,避開江玉楓視線,有些沒好氣:“可昨兒個蘇姈如一來,我與她聊的幾句,方知她不曾告訴過江府此事。

  可見我心中有鬼,才落了個所見非人。”

  江玉楓跟著嘆了嘆氣,溫聲道:“原是如此,怪不得你那幾日憂思甚重。過去之事,想它何宜。再說這根源,也未必就在你”

  “若我沒放那把火,平城又怎會缺糧。平城不缺糧,霍云旸豈有理由撤兵。至少......至少能撐個十天半月,免其涂炭之災。這罪過,怎不在我?”

  話到最后,嗓音有幾分沙啞,到底她說的都是實情。江玉楓亦略有動容,那幾日薛凌身子欠佳,府上大夫一直說是心病,當時不覺,現才知是這個緣由。

  念及薛凌素來清高,只怕搬離江府確實是為著這個。但他可真冤了去,蘇姈如是真沒說過此事啊。不僅沒說過此事,旁的也沒說啊。

  當初石亓從安城脫逃,江府不明所以,因蘇家與沈元州來往過密,特托了蘇姈如打聽細致一些。蘇夫人........可沒說屠易也去了安城。

  還是....她不知?

  至于西北糧價案,若非霍準一案,早就石沉大海,根本不會有人提及,好端端的,翻出來做什么。要不是薛凌問起關于平城新任節度安魚就職的前因后果,沒準他磕牙都懶得選這茬。

  于薛凌,平城固然重要,于他人......太遠了,又太小了。微不足道的東西,談何著眼。

  他勸薛凌:“你不過是個由子,若沈元州坦蕩,自該將實情上報。若皇帝無私,亦會明察秋毫。若霍準赤誠,也沒這一灘渾水可攪。

  再往近了說,便是蘇夫人。若無她帶頭汲營,這把火,怕也沒這么旺。原是眾人拾柴,你又何必罪及一人。”

  薛凌抿嘴不答話,片刻高聲道:“罷了,你說的對。”

  她深吸一口氣,看著江玉楓笑道:所以我今兒便過來,與你說個分明。前事之事,后事之師,以后我也不想再起這等不明不白。

  放眼京中,我本該與江府同舟共濟。又何必躲躲藏藏,徒生猜忌。”

  江玉楓不改其色,揶揄口氣道:“怎是跟江府同舟共濟,不是跟霍家姑娘么。有道是,天子寧有種耶?”

  “我拿這話氣你來著,我怎么可能與霍云婉一處,現討好于她,無非就是她在魏塱身邊可用。”

  “薛少爺一日三變,我怎知你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

  “我有個伯伯行醫,你知道的。京中醫藥行當被一官宦把持,幾番鬧騰,我伯伯氣急交加,撒手人寰。”

  薛凌臉上戾氣漸生:“幕后之人.......正是霍云婉。”

  江玉楓跟著斂了笑意,以前江府多有留意存善堂光景,奈何去過幾次后薛凌咬牙且此不許再靠近,出了這檔子事,只能說一句后知后覺。

  好似以前薛凌還問過一句,不過當時自己并沒太當回事。畢竟江府用不著外面求醫,還真不知這民生多艱。

  薛家少爺素來記仇,記自個兒的,也記旁人的。記江府的,好歹江府跟她沒人命官司。若此事為真,霍家姑娘那頭.....真就不好說了。

  江玉楓父子本不太信薛凌會捧霍云婉作太后,現有了這么一句,則憂懼又去了多半。

  好言勸了兩句節哀,再提得胡郢之事,今日會晤便到此了結。薛凌起身告辭,神色尚有哀戚,似乎還沉浸在平城被毀與老李頭之死里走不出來。

  直到上了馬車,那些臉頰細紋依次散開來勻成天邊霞色。薛瞑就在旁邊,她也不避諱。自己說的都是真話,又有什么好避諱?

  她確實成足在胸,只為,江玉楓并不知道申屠易已死。或者說今兒走這一遭,就只為這一件事,胡郢反只是次要。

  她要的,僅僅是確定蘇姈如沒跟江府事無巨細。

網頁版章節內容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閱讀最新內容

請退出轉碼頁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 閱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