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雄兔眼迷離 > 公卿骨(五十三)
  話音剛落,又匆匆跑進來一個三四十歲的中年男子,繞過薛凌,俯身在黃靖愢耳旁輕聲說了幾句什么。

  此時黃靖愢才臉上大變,一臉震驚瞧著薛凌。他剛剛聽到,李敬思親率人馬困了黃府?

  此刻薛凌手上那張牌子格外晃眼,黃靖愢扶著椅子站起,細細瞧了一番,目光看到薛凌臉上,站著沒說話。

  這張臉,這張臉過于年輕了些,看起來還不足弱冠。說是在禁宮替皇帝當差,實難讓人相信。

  薛凌耐著性子等他看完,還是方才那句:“請黃大人,借一步說話。”

  黃靖愢抖袖怒喝:“你是什么東西,門外來的又是什么東西。何方歹人敢污天子圣聽,本官為當今陛下娘舅,爾等膽敢兵戈相向?”

  薛凌面色不改,只略提高聲調,笑道:“請黃大人,借一步說話。”不等黃靖愢反應,她側身朝著眾人道:“在下替朝廷辦事,一言一行皆有陛下口諭。還請諸位......”

  應該是請人行個方便?或者是謹遵皇命?

  她轉身,向著另外一方的人頷首,抬起頭來,開口卻是:“識時務者,為俊杰。”

  話畢轉臉對著黃靖愢道:“我尊大人一聲大人,請大人自行前往。黑白公道,明日自有天子圣裁。

  若大人視天子于無物,那也莫怪小人....”,薛凌招了一下手,跟著的十來個“御林衛”齊齊拔刀。

  她略躬身:“禮數不周。”

  黃靖愢看眾人之勢,氣道:“宵小安敢。”

  薛凌亮劍,朝著眾人道:“黃府已被御林衛重重把守,不知者不罪,悔過者不罪。今日我只為黃大人來,諸位若有輕舉妄動者,視同謀反。”

  她再次一揚手,跟著的人隨之竄到身前,架起黃靖愢就要將人拖走。一時間婦孺皆啼,黃靖愢掙扎不休,沖著自己家養下人喊:“你們站著做什么,還不速速將此賊子斬于當場。”

  他又朝著薛凌怒罵:“你是個什么東西,一無圣旨宣聽,而無秉筆作陪,竟敢來黃府拿人。

  那牌子是個什么東西,本官書房能翻出十七八塊來。魏塱又是個什么東西,倒回十年,要在本官腳下跪地請安。

  拿下,將這等奸人拿下,待得明日上朝面圣,本官自有說道。”

  黃府下人又是躍躍欲試,方才并無人聽見中年男子傳話內容,只道是到底自家老爺說的有理。

  天子拿人,總該有個旨意來,哪有無憑無據,連個刑部的人都沒有,就喊著要將人帶走的了。這京中的狗,可不比別處好忽悠。

  雙方正是拉鋸之時,李敬思大步入門,看得院內劍拔弩張,高喊了一聲:“黃大人。”他身后跟著二三十來人,是正兒八經的御林衛。

  在場眾人皆停了聲音,明知御林衛來者不善,黃靖愢還是如看到了救命稻草。他是不信皇帝敢要自己死,與其被一個陌生人帶走,那肯定是跟著李敬思妥當。

  這人是個熟面孔,還好拿捏。

  他急答了一聲,沖著李敬思喊:“李大人來的正好,可看看此處,是哪路治下。竟要冒天下之不韙,將本官置于險境。難道,這真的是天子之令嗎?

  時間哪有如此之天子,如此之人子!”

  李敬思尚有奇怪,怎么會有御林衛先進了內宅。他來時,明明人都守在外面,是自個兒身在高位,肩負規勸黃靖愢之職,才能入里。

  不過這會不是思索這些問題的時候,見人停了手。李敬思忙上前幾步,剛要問那為首之人是誰。薛凌緩緩轉了身,揚臉笑道:“在下魯薛,見過李大人,李大人來的正好,適才黃大人說......”

  她指了指黃靖愢,又將那塊牌子亮出來,續道:“他府上有十七八塊這樣的牌子,也請李大人與我一道,去開開眼界。”

  黃靖愢大驚,喜時之言多失信,怒時之言多失體,他剛才口不擇言,這會卻不敢造次,忙向李敬思道:“奸人挑撥爾,下官不過一時失言。李大人常在圣前,可識得此人?

  陛下遇刺,宮妃不治,正是歹人生亂之時。李大人,今晚我黃府滿門生死榮辱,皆托付大人之手,大人切不可有負皇恩啊。”

  李敬思臉色一陣泛白,好在燭火燈光照在臉上,還是紅彤彤可喜。他就記得薛凌說過會在黃府等他。一路行來,卻沒瞧見人。雖心里隱隱知道今晚之事和薛凌有關,卻不知究竟如何。

  現見薛凌打扮,腦子瞬間冒過一個念頭:黃靖愢今晚要死。以至于他一時不知如何跟黃靖愢答話,只對著薛凌道:“原是....是魯兄。”

  虧得薛凌先開口說了姓名,不然他定要喊錯稱呼。薛家姑娘改名換姓比喝水還尋常,今日姓魯那也是她自個兒愿意。只是李敬思沒有準備,回話便略顯遲鈍。

  黃靖愢不明就里,登時一愣,還以為李敬思是局促所致。莫不然,這小子當真是皇帝身邊內人?

  他又看向薛凌,薛凌笑笑道:“在下出宮少,黃大人不認識小人,也是情有可原。陛下有旨,特令我來黃府書房尋點東西,有請黃大人與夫人和幾位公子作陪。”

  又向著李敬思道:“既然李大人已大駕光臨,不如一起,也免了黃大人與小人再起嫌隙。”

  黃靖愢稍松了一口氣,這話的意思就是魏塱果然不敢那自己怎樣。如此怒氣更甚,呵道:“你的意思是要來抄了黃府嗎!豈有此理,今日便是天子親自前來,本官也要與他據理一爭。

  本官身犯何罪,刑出哪條,要在妻兒老母面前受這奇恥大辱!”

  李敬思宛如個和事佬,先將黃靖愢不住揮舞的衣袖按了下來,安撫兩句,又朝著薛凌道:“魯兄是不是先等陛下醒了再說。”

  薛凌笑:“李大人這可是為難在下,您這宮外當差的,不知道宮內的活計難辦。陛下遣我來尋東西,明兒醒了見不著,豈不要責我辦事不力?

  您這不勸黃大人,倒勸起我來了。”

  李敬思頓口,又朝著黃靖愢道:“黃大人,咱們都是陛下臣子,不如......”

  “不如你個頭,爾等年歲幾何,敢來本官面前托大。”他朝著宮里方向拱了拱手:“老夫敬他一聲天子,你二人要守便守。誰再提搜查之事,莫怪老夫失了為臣本分。

  李敬思,你也掂量掂量,你算個什么東西。”

  李敬思瞬間臉紅成豬肝色,嘴唇動了又動沒發出聲音。薛凌噗嗤一聲笑,短嘆了一聲,像是在安慰李敬思:“李大人不擅長勸人,且站遠些,我來勸勸黃大人。”

  李敬思聽罷此話,看了兩眼黃靖愢,忽然就平靜下來,退后兩步,也掛了笑意道:“魯兄請。”

  他自問是想救得此人一命,孰料黃靖愢自重身份,再看李敬思尚有恭敬,更是有恃無恐。

  突然見其變了臉色,黃靖目光左右來回,有些摸不著門道。只說薛凌實在沉著,年紀輕輕全無喜怒。他待再罵兩句相激,薛凌輕招了招手,示意他附耳過去。

  黃靖愢越發怪異,總有種說不上來的恐懼感,他看了眼李敬思,又看看四周,一大群人呢,怕些什么?

  他還是忐忑,卻忍不住往薛凌湊近了些。似乎是那小子等不及,主動往自己走了兩步。攏手過來,呼吸在耳畔掠過,有輕微芳香,很像小女兒家的口脂味道。

  “陛下遇刺,我親眼看到刺客進了黃大人書房,究竟讓不讓搜啊。”薛凌說完退后,朝著眾人笑,模樣無奈且無賴:

  “黃大人不讓搜,咱們可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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