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雄兔眼迷離 > 惡路岐(六十九)
  齊世言也是個老不死,這個老不死竟然哄著自己親熱喊了幾聲爹爹。她想著在齊府那些光景,一瞬間暗生憤恨,后悔沒讓齊清猗死在京中算了。

  可想起齊清猗就難免要想起齊清霏,那個小姑娘總是真心實意喊過自己三姐姐的,溫情可愛,即便是個路人,也舍不得那個小姑娘受罪,何況數日相處...

  這些亂七八糟的舊事說的再細,李敬思也無法聽出薛凌心里眷戀。齊府里頭,是她為數不多的安樂日子。

  他只聽得原是齊世言自己想退,裝作不知,忍不住連呼了兩聲:“這齊大人也太深沉了些。”

  薛凌抿著嘴角,淡淡道:“算不得深沉,只是我當時自傲罷了,還以為人盡被我騙了去。

  先想想,齊世言宦海沉浮,還能在魏塱手底下茍活三年,若是連個親生女兒都認不出來,總不至于是魏塱對他一往情深。”

  李敬思附和道:“這倒也有道理。”他偷眼看薛凌,對她這話十分不信。自他認識薛凌來,從來見她機關算盡,不大可能連齊世言這么大紕漏都瞧不出來。

  薛凌深吸一口氣,繼續道:“我在齊府,本是想查查當年無憂公主的事,須知齊世言正是禮官,送嫁之禮正是他職責所在。另來,他是無憂公主的親舅舅。

  只沒想到,世事難料,我在齊府還沒站熱腳跟,蘇姈如說是有故人來,邀我去蘇府一敘。”

  她頓了頓,李敬思追問:“是誰。”

  薛凌笑,瞧著他道:“是你啊,李大哥。”

  “是我?”

  “正是你,和宋滄。”

  李敬思一拍手,大悟道:“是你。”他歪了外頭,又指著自己道:“是我,對對對,對,是我,是我。我去年正是開春來的京中,曾與啊凔在蘇府呆過一段時間,當時有齊家小姐來訪,可不就是你。

  怪不得.....”

  薛凌道:“怪不得什么?”

  李敬思回過神來,放下手道:“我記得當日,我似乎沒認出你來,只是啊凔常提起你,我事后竟沒想想。原來,原是這么回事。”

  他說的有些興奮,大抵是許久以前的疑慮豁然開悟,覺得心喜。薛凌卻又多添蕭瑟,道:“是了,當時我....愧的很,終歸李大哥.....李家村只是,也是因我而起。”

  這會子李敬思到干脆,忙勸道:“不怪你不怪你,你不是兇手。”

  薛凌心緒稍緩,還是落寞道:“我要說的,卻也并非是和你與宋滄重逢之事,是直到我見過宋滄,才明白,那年蘇姈如為何扣下我,又為何在年前放了我。”

  “為何?”

  “她要的,不僅僅是我這份情,更是宋滄那個人。”

  李敬思不解:“為何偏偏是宋滄?”

  “為什么一定是他,我倒說不上來。不過,梁商賈三族內不得入仕,蘇姈如一直用錢銀巴結朝中官宦,大抵還是想有個自己人。

  她一手鋪就了宋滄今日仕途,我只是個那個可有可無的添頭罷了。至于為什么年前放我走,是因為先帝身喪,三年方開舉。

  宋滄正是為著入舉回京,他都要回來了,倒不如早點讓我走,還讓我以為是蘇家給了我好大個人情。”

  旁邊一聲嘆息微不可聞,非是李敬思聽得滿腹愁腸,薛瞑亦是不忍再聽。他尤其知道薛凌自傲,卻不知,過往歲月,這般磋磨。

  薛凌盈出些笑意問:“李大哥可會笑我,從來是我自視甚高,哪知旁人向來不屑一顧。”

  一個人堅硬久了,突然柔軟下來,別人連安慰都不知從何安慰起。李敬思想勸一句不是如此,又覺薛凌未必喜歡,躊蹴之間只覺手忙腳亂,半天才磕絆擠出句:“豈會,何況...蘇姈如本就不是個好東西。”

  薛凌噗嗤笑出聲,好似有被勸到,聲調歡欣了些道:“算了,她著意宋滄,倒間接成全了我。說起來,還是宋滄不負眾望,隨風而起。”

  李敬思忙跟著夸是是是,唯恐薛凌繼續自怨自艾,那五萬兩的事兒,她依然沒說。

  待說完宋滄高中,薛凌又道:“我在齊府并沒查出什么來,齊世言當真是個好人。另去歲開年朝事頗多,一來羯人進京,二來先帝大祭,三來,便是久未開科的春闈。

  齊世言主禮部,樁樁都跟他有關系,所以成日不著家。我在齊府里邊邊角角都盯的再細致,一群簪花拈線的婦人爾,根本說不上舊事。

  轉機來在..“她頓口,不想說是去年上元節,免得李敬思記起黃家事,另道:“有一日,舊太子魏熠夫人陳王妃,也就是齊世言的大女兒齊清猗回娘家小住。

  我本有心探查魏熠,自然對這個人也盯的牢實。聽到她對自己娘親哭訴,說是身懷六甲,要求齊世言庇護。”

  “求...”李敬思聽之則明,諱莫如深。去年陳王府一案也算朝中大事,縱他那時還是個卒子,亦有耳聞。

  那陣子多的是小兵私笑,說癱子都能讓女人大肚子,不定是誰的種。旁兒便有好事人竊竊插嘴,誰的種落在前太子的府邸里,那都是個空殼。

  李敬思當時聽的糊涂,現兒個倒跟薛凌一起夸起了齊清猗聰慧。這陳王妃也算沒蠢透,知道自己娃多半活不下來,急急求到了齊府。

  薛凌道:“我既想去見見陳王魏熠,也想這個孩子可以生下來。如果能生下來,他就是大梁的長子嫡孫。

  我恨極了魏塱,又想著如果將來魏熠一脈可以登基,薛宋案平反指日可待。齊清猗正是惶惶驚弓之時,我稍施手段,她就將我帶去了陳王府。”

  李敬思奇道:“不對啊,既然齊世言知道你不是他女兒,怎肯放心讓你跟著去陳王府?”

  薛凌想想道:“由不得他,也由得他。”

  “嗯?”

  “由得他,是他大概覺得,我若能當真護一護齊清猗也好,畢竟陳王妃是他的女兒,陳王曾經是他心目中當之無愧的儲君。

  由不得他,是我知道他想利用我后挑明了自己身份。他倒是想借個來歷不明的女兒自污,卻不知借到的,是薛弋寒的兒子。”

  李敬思不語,只輕嘆了嘆氣,半晌低問道:“如此,你既去了陳王府,怎么......怎么最后.......”

  薛凌偏頭看天色已晚,她坐在這竟已嘮叨了近兩個時辰,卻連齊府的破事都沒說完。當下沒答李敬思,而是對著薛瞑道:“你去交代廚房多備些菜,李大人今日在此用膳。”

  薛瞑走的急,想著快去快回,還能接著聽那些過往。李敬思略微有些不耐,但薛凌的諸多事都與自己有關,若今日走了,難保她日后還會再提起。

  京中兇險,失一著則全盤皆輸,大意不得,便強撐了笑臉繼續坐著。薛凌收回目光,似在努力回憶當時細節。

  她說:“最后我也沒護住,現兒想想,是駙馬府里桃花開的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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