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雄兔眼迷離 > 洗胡沙(九十五)
  她橫眼睨道:“如今沈元州是個反賊,自顧不暇,根本無力援你,孤城斷燕,糧絕水盡只在時日。獻降尚要你城中蠢狗盡數屈膝跪我,求和,你好大的口氣。

  孟行心頭郁結難忍,沉聲道:“事后我遍翻寧城城志注錄,根本沒有一位姓魯的裨將,怎么會有你一個女兒。”

  拓跋銑哈哈大笑,孟行目光跟過去,他道:“行了行了,你倆別爭了。她說如何就如何,實話告訴你,本王許了她這座城。

  你們南人如何說來,一言九鼎,金銀也好,人命也好,都與她,本王只借個道兒。”

  薛凌笑回道:“莫抬舉自個兒,那本是我的東西,一群狗叼了去,今日拿你當根棍子,好討回來爾。”

  孟行昂首,咬牙道:“如何是你的東西。”

  “怎么不是我的東西,你且回去問問那位安魚,若非我殺了霍云旸,它是哪年哪月哪地上的狗,敢來我面前稱一城之主。”

  她變了臉色,正色道:“你回去傳話,讓他出城跪馬迎我,我只斬你城中守將,不傷底下兵卒。

  三日之內,他不迎我,城破之時,火如去歲,雞犬不存。”

  孟行起身,薛暝立即往薛凌身前站了些,薛凌伸手將他撥開,指了指拓跋銑道:“胡狗里吐不出象牙,他九不九鼎說不準,我說話算話。

  伱項上人頭,多存幾日,與霍云旸多燒紙錢,下去了好分著花。城中還有寧城誰,一并候我。”

  孟行氣的渾身發抖,他在霍云旸身邊數載,從未受過如此大辱,即便今天打著求和的幌子來,亦是全未料到拓跋銑這般對待。

  眼看他壓不住氣,帳內人盡按刀。跟著的倆中護軍忙按著孟行,輕道:“將軍回去再說。”

  拓跋銑哈哈幾聲,道:“話你聽見了,本王作不得主,你們之間的事兒,你們商量著來,本王就借個道兒。”

  孟行氣道:“拓跋王貴為五族之首,何以被一個婦人玩弄于股掌之間,莫不然存心戲弄再下,平城雖小,若魚死網破,與王上也是無益,現城主既有意合談,拓跋王當真就任由婦人弄權。”

  薛凌起身,繞過桌面,行至孟行身前,笑道:“你趕緊走,我不想壞了規矩,不過,我守規矩的時候不多。

  你現在回去,尚能多給自己準備點身后事,你與霍家一干人等必死無疑。

  求和,你也配?”

  說罷一口口水吐到了孟行胸前,嗤笑與拓跋銑道:“讓他滾,擾了我今日看戲的興兒,明日要賠我,攻的久一些。”

  拓跋銑還是笑的爽朗,與孟行攤手道:“你聽見了,女子與小人難養,本王無能為力。”

  孟行道:“拓跋王如此行事,在下無話可說,但請告知這位姑娘身份,在下也好回去復命,說拓跋王無力,要靠婦人決斷。”

  拓跋銑朝著薛凌一努嘴,道:“他不肯走。”

  薛凌抬腳要踢,孟行早有準備,只苦于身上兵刃進來之前被收繳了去,唯有以臂相擋。

  孰料薛凌只是個虛招,手腳抬手,劃過一個中護軍胸前,閃身回過,血噴了一地。

  孟行忙伸手將人后腰攬住,怒道:“你敢..”話沒說完,另一只手忙按到了傷口上前。

  細瞧才見薛凌下手極刁鉆,恩怨之力,橫開左胸,深可見骨,致命又不會立死。

  那人咬著牙不肯喊疼,卻見薛凌輕快回了坐處,道:“這里沒大夫,你快些回去,上藥就能活命。”

  又與拓跋銑道:“記在我賬上,借他兩匹好馬,遣百十千人護送。原上可是狼多,尋著血味來,怎么好?”

  拓跋銑道:“甚有此理。”說著起了身,裝模作樣與孟行拱了個手,笑道:“先生稍后,本王去去就來。”說吧出了帳子。

  孟行按著人不肯松手,兩眼憤憤盯著薛凌道:“你敢.....你敢.....”他實沒想到薛凌敢殺來使。更沒想到薛凌敢如此惡毒,這人命將斷未斷,她派千人護送,分明是要自己走城門回去。

  安伯若是開門,胡人就要順勢攻門。若是不開,就要眼睜睜看自己死在門口。

  薛凌笑瞧著他,招手與薛暝說了兩句悄悄話。孟行眼見那男人目光也盯過來,知她可能要對自己或另一個中護下手,駭道:“你究竟是誰,你究竟是誰,可聞不斬來使,你敢動我。”

  薛凌輕巧坐下,笑道:“兩國相交,不斬來使,你是哪國?”

  孟行手一抖,指縫血如泉水,確實是,國之不國,他什么都不是。

  薛凌道:“你莫慌,你能回去,喊話累的很,你回去傳,除非城中守將人頭作保,不然我要城中片瓦不存。

  我姓魯,單命一個落字,你知道的。當初我孤立無援,尚能在你眼皮子底下取霍云旸狗命,今朝我有數十萬胡兵在手,區區一個平城。

  你以為我拿不回來嗎?”

  孟行壓著手不敢放,外頭一陣喧鬧,拓跋銑進來說人已備好,單臂交于胸前,對孟行笑道:“失禮了,不如本王親送你回去。”

  孟行掙扎道:“平城雖小,身后是梁西北十六城,拓跋王如此行事,名聲傳出去,日后處處必然拼死相抵。”

  薛凌道:“怎么,難不成各處現在已經準備恭迎王師了?”

  孟行啞口,他總不能真的說是各處已在灑掃洗塵等著拓跋銑臨幸。拓跋銑笑與薛凌道:“你去不去?”

  薛凌道:“我這會去,討不著東西的,你送人回去。”她與孟行笑道:“你備妥些,明日我去取。說好了,一個都別少。”

  說罷揚了揚手,跟進來的胡人上前抽刀,將另一中護君腰身扎了個透穿,隨后拔刀按壓止血一氣呵成,轉手將兩人扛上了馬車。

  孟行低嚎數聲想對薛凌動手,眾目睽睽豈能讓他得逞,三五下掙扎,一起打包丟到了馬上去。

  他既知薛凌心思,拓跋銑也不用多言。何況薛凌說的對,平城有什么資格求和,獻降的話,勉為其難可以接受。

  一炷香功夫,千騎再至平城。三個人被隨手丟到門口,兩個中護軍顛簸中失血過多,已是神志不清,一條命沒了半條。

  孟行背抵著墻,喘氣道:“承蒙拓跋王好意,現我等已歸故里,拓跋銑還不回還,是何用意。”

  拓跋銑笑道:“大業未成,豈能功半而退,本王不親自將你們交到城主手里,如何能安心離去。”

  說罷對著身邊人微努了下頭,那人幾對著城墻上高喊:“本王親送貴地使君回程,請城主開道,人命關天,遲疑不得。”

  魯文安已得了消息,與袁歧共站城頭,氣的暴跳如雷。只說大梁百載,交戰數十回,從未聞胡人傷了傳話的人,今時如何這般。

  然千騎虎視眈眈,如何能開,不開,就要眼睜睜看著樓下三人血盡而亡。

  他二人不知孟行未上,只遠遠看著孟行身上帶血,還以為三人被捅了幾刀。袁歧與孟行親如兄弟,近乎下跪求魯文安開門。

  他以前也是義氣當頭,第一回心冷如鐵,這門,無論如何開不得。兩房對峙,直至落日燃盡。

  孟行靠坐在墻上,面如死灰,心如爛泥。拓跋銑招搖退去,魯文安仍不肯開城門,拗不過袁歧從密道出城,繞過來要替孟行收個尸,才發現孟行沒死。

  生不如死。

  一刀殺了那倆中護軍,未必這么難熬,難熬的是人在懷里不得救,腳在門口不得入。血從紅到黑,從稀到稠,從溫到涼。

  從有到無,一點點一滴滴凝固在他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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