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妖孽修真棄少 > 第235章 死而,復生
  辛夷怔愣在那里,看著面前這個身材魁梧披頭散發隱隱散發著一股子“衰運”的男子,一時描述不出心里的感受,只怔怔地看向傅九衢。

  傅九衢一動不動,好似雕塑般僵硬在那里。

  反倒是張巡最為自在和歡喜,一臉的笑意,但由于毒物的侵害,他好似費了好大的勁兒才從喉嚨里擠出一句話。

  “重樓……你可好……”

  “好。我很好。”傅九衢終于邁開步子走到張巡的病床前,低下頭來看著他,然后伸手在他肩膀上重重地一拍。

  “你總算回來了。我們都以為你……”

  “以為我,死了嗎?”張巡嗓子喑啞,卻能聽出一絲明顯的笑意。

  大概是見到傅九衢太過開心,張巡忘了身上的病痛,扶住傅九衢的手就要坐起來,身上的薄毯便隨著動作滑下去,露出一身未著寸縷的肌膚。

  張巡尷尬一怔。

  辛夷沉默。

  傅九衢瞥了辛夷一眼,話到嘴邊,又咽下去,將毯子拉上去搭在張巡的身上,垂眸問她。

  “行遠病情如何?”

  “嗯?”辛夷怔愣一下才回過神來,意識到傅九衢在和自己說話。

  她看著傅九衢深幽的雙眼,簡單地道:“初步判斷是金屬中毒,我已為他催吐和治療,既然能醒過來,只要調理得當,應該死不了了……”

  “金屬中毒?什么金屬?”

  辛夷道:“有一些礦物類中藥材里,就含有金屬元素。具體是什么,目前我無法斷定。因為好幾種金屬都會有類似的癥狀。”

  張巡嘴唇緊緊抿起。

  他也在看辛夷。

  這個陌生的,又有幾分熟悉的小女人。

  “重樓,她是……”

  繼辛夷不認識張巡后,張巡對辛夷也不敢相認。

  兩個人分開的時間太長,彼此的變化又很大,因此,傅九衢沒有絲毫懷疑。

  但那一聲小嫂,他卻怎么也說不出口。

  “張小娘子。”

  淡淡四個字,好像含了一些什么深意,又好似只是云淡風輕地掠過去。

  辛夷瞥他一眼,沒有吭聲。

  張巡也渾不在意傅九衢的稱呼。

  因為他所有的神經全被眼前的女子是張小娘子——他的妻子而震撼了。

  仿似一記重錘,猝不及防地,重重敲在他的心上。

  在他昏迷時,并非全然沒有意識,那個從茅房里將他拉出來,又剪去他的衣裳,灌他藥物,為他行針的女子……在他恍恍惚惚的意識里,艷若桃李,美若天仙。

  那不是凡人,那是個仙女。

  怎么會是他那個愚昧不堪愚蠢如豬的妻子?

  “是她救了我?”張巡震驚得不敢相信,再一次找傅九衢確認。

  “嗯。”傅九衢點點頭,嘴角微抿著,“幸而你遇到她。”

  張巡唔一聲,在得知救自己的就是張小娘子后,那感激的情緒便淡了一點。

  一個人的固有印象,是很難改變的。

  即便辛夷變得好看了,在張巡心里仍是昨日舊人。

  “你出去!我有事和重樓說。”

  他轉頭看著辛夷,語氣生硬而冷漠,對待的分明不是一個救命恩人,而是他棄若敝屣的糟糠之妻。

  習慣當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辛夷看傅九衢皺起的眉頭,忽地便笑了。

  “這是我的藥鋪,要出去也該你出去。”

  張巡皺起眉頭,張嘴想說她什么,話未出口,忍不住咳嗽起來,咳得臉色發白,好似呼吸不過來,隨時會背過氣去一般……

  傅九衢看向辛夷,“你先出去吧,我和他說。”

  辛夷往他身邊靠了靠,傅九衢沒有避開,借著室內并不明亮同的光線,辛夷看到了他微微皺起的眉心,還有那滿是倦容的表情,與方才進來時的模樣已然判若兩人。

  要論尷尬和糾結。

  傅九衢肯定勝于她。

  畢竟她的靈魂已經不是張小娘子,即便是這具肉身,也在當初劉氏迫害她,她找來里正分家那一刻起便與張家劃割干凈了。

  她沒有道德包袱,但傅九衢會有。

  “好。”辛夷眉梢微斜,朝他輕輕一笑,“我給你面子。原諒他剛剛回來,不清楚狀況。”

  說罷,她頭也不回地轉身出去,不說那張臉那個人,便連走路的姿態、神情都與往常大相徑庭。

  張巡探究地看著她的背影,小聲問傅九衢:“她當真是我那丑妻?”

  顯然,他仍然無法接受張小娘子的改變。

  傅九衢嗯一聲,并不想討論這個問題,在他床側的凳子上輕輕坐下。

  “這些日子,你去了哪里?既然沒死,為何不捎個信回來?”

  張巡單獨面對他,神經從乍然相見的興奮中冷卻下來,這才發現傅九衢眉頭皺得很緊,對他突然回來好似并不是那么開心……

  張巡略微遲疑一下。

  “是不是發生了什么事情?你為何……看上去不太高興?”

  “沒有。”傅九衢捏了捏眉心,覺得頭部隱隱作痛,整個人是一種麻木的狀態,很難集中思維同張巡對話,腦子里反復浮現的全是辛夷的臉。

  “你說說,究竟是怎么回事?”

  張巡以前就知道他有頭痛的毛病,見狀沒有再多問,而是交代起了自己這幾個月的行蹤。

  “儂智高早有起兵之心,一面向朝廷示好請求歸順,一面在暗地里招兵買馬,大施逆行……”

  張巡說話費力,邊說邊喘氣。

  傅九衢側目看到幾上翠綠的杯盞,微微抬袖,拿過來遞給他。

  張巡道了謝,輕泯一口,“那夜,我和幾個兄弟得到消息深入廣源探查,遇上儂智高手底下的蠻兵,對方人多勢眾,我們且戰且退,一路退到郁江,幾個兄弟……大多死于蠻兵之手,我也身受重傷,但不愿淪為人質,一急之下,縱身躍入郁江……”

  傅九衢目光落在他臉上,沒有插話。

  張巡深吸口氣,又道:“也是我命不該絕,竟被大理國世子所救,他將我帶回大理,在很長一段時日里,我昏昏沉沉,處于垂死邊緣,對身處之地又不竟知,不敢暴露身份,更沒有辦法向朝廷報信……”

  頓了頓,他啞著聲音問:“重樓,同我一起的那幾個兄弟如何了?”

  傅九衢輕聲道:“都殉國了。”

  張巡拳頭攥了起來,“狗日的儂智高,待我好轉,定要親自前去討伐……”

  傅九衢安撫地看看他,又問:“昨日皇城司得報,大理國世子一行在汴河遇刺,你可是與他們一道回來的?”

  “是。”張巡道:“世子如何了?”

  傅九衢道:“世子受了點輕傷,已由鴻臚寺妥善安置,你可放心。”

  輕頓一下,他抬眸看張巡:“世子可知你的身份?”

  張巡道:“他只知我是宋人,思念家鄉,便把我帶了回來,我不曾多說什么……這次遇刺,我為報他救命之恩,殺出重圍,原是想去殿前司報信,不料卻誤中賊毒,路過馬行街,再次與歹人遭遇,我將歹人斬殺,已體力不支,本想到藥鋪來求助,卻稀里糊涂地暈倒……”

  殿前司官辦便在馬行街,張巡原是殿前司都虞候,回殿前司稟報本是應當,但陰差陽錯倒在了辛夷的藥鋪里……

  大抵這便是天意吧。

  傅九衢幽幽一嘆,“你說你在門外宰殺了歹人?幾個人?”

  張巡:“只有一人。怎么?不見尸首?”

  傅九衢將辛夷發現血跡的事情告訴張巡,然后道:“看來是同伙怕他暴露身份,帶走了尸體。”

  張巡點頭,“這伙賊人身手了得,并非等閑水盜。幸虧你們去得及時,不然……世子落入賊手,或是死在汴河,在這個節骨眼上,恐怕又要引發事端。”

  大理段氏雖是藩屬小國,但有宋以來便稱臣納貢,世代對宋友好,眼下儂智高稱帝,正恨不得鬧出點事端來,讓大宋里外不是人,若大理世子死在汴京,那自然是無數人喜聞樂見的事情。

  張巡硬撐著身子,說了許多南邊的事情。大理、交趾、還有儂智高,以及他此行的收獲及經歷……

  傅九衢聽著,心卻飄飄浮浮,入不得耳,落不到實處。

  他克制著情緒,張巡仍是發現了他的不得勁兒。

  “重樓,你這是怎么了?魂兒被人抽走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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