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玄門小國師又在卜卦了 > 第五三五章 識人不清
  宴前照例是一番爛俗的開場白,葉天霖匆匆與幾位歸國的使臣敬過了酒,揮袖便喚來了早早備下的樂器歌舞,這宴席就算是被正式拉開了帷幕。

  青年君王的一場接風宴辦了個心不在焉,葉知風見他一派神游九霄云外之狀,心下不由覺得有些好笑。

  但她并不準備戳穿他那近乎流于表面的敷衍,只在酒過三巡后便麻利地尋了個“舟車勞頓、身子不適,想要回去休息”的理由拔腿開溜。

  本就等的心神焦灼的葉天霖見狀自是不會阻攔,甚至高興萬分地當場派出一支小隊的內廷侍衛,命他們好生將圣女送回靈宮。

  葉知風一走,這場接風之宴便算是陡然失了主角。

  眾人自覺場中的氣氛尷尬無比,而自家君王亦稱得上是意興闌珊,于是不出兩刻,朝臣們便紛紛起身與葉天霖辭了別。

  青年含笑送走了滿殿朝臣,待屋中人幾近散盡后忙不迭動身拐去了偏殿。

  陸丘早在半個時辰前,便已被請進了宮中,葉天霖方才等的焦躁不已,這會心中卻忽然沒了底。

  這……這偏殿的隔音可不怎么好,讓陸先生在這樣嘈雜的地方硬生生等了半個時辰,他不會生氣了吧?

  葉天霖滿面踟躕,想要推門而入的手抬起復又放下,他這樣來來回回地在門口糾結了幾次,半晌才咬牙定下了心神。

  ——不管了,大不了此事過后他再給陸先生賠禮道歉,怎么想都還是那有人通敵叛國之事重要一點。

  青年長長吐息,又在推門入屋的剎那換上了一副笑臉。

  彼時陸丘正站在殿中博古架前,研究寒澤特有的陶瓷花樣,聽見身后傳來的戶樞轉動聲響,忙轉身端了廣袖:“微臣,參見陛下。”

  “陸先生快快免禮。”葉天霖快步上前,一把虛扶起了行著禮的陸丘,瞳中些微帶了三兩分赧然,“難得今日不必上朝,朕卻還派人這樣擾您的清閑——”

  “先生,您不會怪罪于朕吧?”

  “陛下哪里的話。”陸丘笑笑,溫聲撫慰著這位局促不已的青年君王,“能為陛下排憂解難,是微臣的榮幸。”

  “陛下不必這樣緊張,更毋需與微臣太過客氣。”陸丘話畢彎了彎眉眼,平心而論,葉天霖身為一國之君,的確很會禮賢下士。

  他知道自己不夠聰明,論智敵不過旁人,便極力拉攏身側的有識之士——尤其是各式各樣的術士與謀士。

  他會給他們足夠的尊重,并時刻關注著他們心中的想法,很重細節,包括會記下身旁絕大多數近臣們的喜惡。

  這是個極好、甚至說可謂是極難得的習慣,但很可惜,他從一開始就不是寒澤的人。

  葉天霖無疑是一位好主公,但他顯然不是一名合格的一國之君。

  能力平庸不是問題,不夠聰明也不是什么大麻煩,可作為君王,辨別力差、識人不清便是致命的缺漏,單“眼拙”二字,便足以令他一敗涂地。

  陸丘慢條斯理地正了正衣衫,一面不疾不徐地引導著面前的青年:“卻不知陛下今日尋微臣來……所為何事?”

  “先生不怪罪寡人就好。”葉天霖胸腔內懸著的那顆心微一放松,緊繃著的面容亦隨之舒緩開來。

  他理了理思緒,將今兒自葉知風處聽到的種種,一一講給了陸丘,末了不忘問詢一句:“先生,您覺得此事是當真有人與乾平通了信,還是只是商人們信口胡說出去的?”

  “若說能達到‘如數家珍’的地步的話……”陸丘假意沉吟,“殿下,微臣以為,這不像是尋常游方商人們能做出來的事情。”

  “更像是朝中某位天子近臣或是親王——總之一定是位位高權重、對前朝足夠了解,又有自己獨門消息源的人。”

  “他們傳遞出這樣的消息,多半便是想要尋得乾平那方的幫助,如此……”后半句話,陸丘不曾將之說出口,他只抬眸意味深長地望了葉天霖一眼,瞳色晦暗不明。

  “陸先生,您說的有理。”葉天霖說著摩挲了下巴,“如此一來,能做出此事的,多半就是當朝的三位親王。”

  葉天恒、葉天肅,還有葉天翰。

  青年的眼珠一沉,瞳仁深處驟然竄上股壓不住的火氣——他知道自己的才不如人,他那三個兄弟心有不服,倒也正常。

  但眼下成功穩坐皇位的到底是他,而非他們三個,且他自認,除爭奪大統外,并無對不起他三人的地方。

  天家之內本就親緣淡薄,奪嫡更是尋常之事,他既已登臨,卻不曾對他們痛下狠手,自覺已是仁至義盡——他們怎還這般拎不清楚!

  非要讓他大動干戈地將他們一口氣除凈了,他們才肯甘心是嗎?

  “那先生以為,成王、逸王和寧王,哪一個更有嫌疑?”葉天霖聲線微啞,端在胸前的五指倏然收攏成拳。

  陸丘不著痕跡地瞥了眼他緊握的拳頭,轉而靜靜別開了眼:“陛下,微臣以為,寧王殿下的嫌疑更重一些。”

  青年聞此面容一怔:“此話怎講?”

  “陛下,寧王殿下,是三位親王中,唯一一位手中不曾攥有兵權之人。”陸丘斂眸,微一欠身,“我們寒澤的兵馬原就不多。”

  “是以,他若想圖謀您身下的那個位子,便只得尋求外援。”

  逸王葉天肅出身鎮國將軍府,母家自來就有兵權;成王葉天恒為先皇嫡長子,在朝中又有一眾老臣忠心擁護,手上當然也不缺兵權。

  的確,這么一算,唯有年齡最小、根基最淺,母族在他們兄弟四人中最為平庸的老四葉天翰,才需要與外人相勾連。

  “多謝先生解惑。”葉天霖臉上的笑意盡收,對著陸丘正兒八經的拱了拱手,“那么,先生,現下朕該怎么做?”

  “陛下,此事當前無憑無據,您自是沖動不得。”陸丘道,兩手一抄,不緊不慢地在屋中踱了步,“宜先暗中查訪,切莫打草驚蛇。”

  “待您手中掌握了十足的證據,咱們再行發難,也不為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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