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三十一,冬二九。
如同往常一樣,天色剛剛大亮,永定門便被緩緩推開。
踩著地上的皚皚白雪,熙熙攘攘的百姓,行商們開啟了新一天的忙碌。
年節將近,生意也更好做一些。
不過往來的京師百姓們臉上卻是沒有太多的喜色,反而有著一抹憂慮。
前些天,大同與宣府同時急報,言說蒙古人叩邊,卻是不知道眼下前線如何了?
與遠在千里之外的遼東不同,這大同與宣府距離京師不過三百多公里,以蒙古人的速度,兩日便可兵臨城下。
若是蒙古人當真越過了大同與宣府,他們這個年也別想好過了,還是抓緊逃命要緊。
京師的百姓大多數都從自己的父祖口中聽過,幾十年前發生在嘉靖年間的那場庚戌之變。
嘉靖二十九年六月,蒙古韃靼土默特部領袖俺答率軍犯大同,總兵官和副總兵林椿皆戰死殉國。
而后蒙古人繞道古北口,殺掠懷柔﹑順義吏民無數,明軍一觸即潰,俺答長驅入內地,營于潞河東二十里之孤山、汝口等處,京師戒嚴。
最后蒙古人甚至殺到了東直門外,并將德勝門、安定門北民居全部燒毀,隨后迫使明廷勉強答應"通貢互市"之后,方才耀武揚威而去。
所說眼下的京師與以往以前大不相同,天子尚有十萬精銳京營士兵坐鎮北京城,但是被蒙古人打到北京城下,終歸是有些不好聽。
遼東軍在遼東一路高歌猛進,將建州女真打的抬不起頭來,逼得老酋努爾哈赤不得不收縮兵力,不敢再戰。
這大同,宣府兩地的邊軍雖說不能與熊廷弼的遼東軍相提并論,但固守應當沒什么大問題吧。
須知宣府還有天子的五萬京營士兵坐鎮吶。
噠噠噠!
“駕!”
城門外不遠處,官道上猛然傳來了騎士的厲喝聲以及急促的馬蹄聲,引得周遭的百姓們紛紛抬頭去看。
值守的士卒們也不由得握緊了手中的兵刃,應當是大同來的信使吧,卻不知道前方戰事如何了。
"大明萬勝,科爾沁部無功而退!"
風塵仆仆的騎士雖然渾身上下都被薄薄的白雪包裹在一起,但依舊難掩滿臉的喜色。
四周的百姓們聞言,先是一陣愣神,接著就是一陣喧鬧響起。
擋住了!
大同和宣府居然真的將蒙古人擋住了!沒有重蹈昔日的覆轍!
往來的行商百姓們皆是停住了前行的腳步,沖著重新翻身上馬的騎士高聲叫好,更有一些上了歲數的人眼含熱淚,沖著紫禁城的方向高呼萬歲。
自從今上登基以后,不但百姓們的日子越過越好,就連這勝仗也越打越多。
大明當興吶!
...
...
紫禁城中,一收到奏報的司禮監秉筆就不顧眾人有些驚詫的眼神,提著有些官大的袍服一路小跑,沖著皇后張焉的坤寧宮而去。
"陛下,大同捷報!科爾沁部無功而返,大同守下來啦!"
王安立在坤寧宮外,氣喘吁吁的朝著里面高聲喊道。
"陛下,大同.."
還不待王安把話說完,緊閉的坤寧宮大門便被猛地推開,天子朱由校的面龐映入老太監的眼簾之中。
“奴婢為皇爺賀!”
老太監猛地跪在了地上,身體微微顫抖,臉上亦浮現出了一抹潮紅。
"進來說話。"
朱由校臉色看似平淡如水,沖著王安點頭示意,只是其微微顫抖的聲音也證明了這位年輕天子的心并不如表面上看上去這般平靜。
"請皇爺御覽!"
王安深吸了一口氣,定了定心神,將手中的奏本遞給了重新坐在張焉身旁的天子,并重新跪在地上朝著皇后張焉見禮。
"王伴伴快起來罷。"
張焉溫柔的聲音響起,用手在空中虛扶了一下,示意讓王安起身,不必多禮。
她知道自己的丈夫,此時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手中的奏本之上,怕是注意不到王安。
"多謝皇后娘娘。"
王安又是一叩首,方才緩緩起身,并恭謹的站在一旁。
數日之前,朱由校接到蒙古人進犯消息的時候,其實并沒有多大的驚慌。在他的潛意識當中,大同作為九邊重鎮之首,豈是那般容易沉淪的?
更何況,大同城經過自己的整頓,早已是今非昔比,應當無礙。
而且他隱約記得楊肇基曾在大同駐兵兩萬,那兩萬精銳可是貨真價實的京營士兵,戰力非凡。
至于宣府,他就更加不擔心了。
宣府有堂堂宣大總兵楊肇基親自坐鎮,豈是等閑蒙古人可以襲擾的?即便那科爾沁部傾巢而出,怕是也不足為慮。
朱由校甚至懷疑那些蒙古人只是為了打打秋風,并非真的圖謀關內。有紅夷大炮在,怕是他們稍微吃點苦頭,便會退回關外。
"怎么回事?大同是靠自己守住的?楊肇基的京營兵呢?"
朱由校臉上的喜意漸漸斂去,聲音也變得有些寒冷,他的心中突然涌現出了一抹后怕。
此奏報乃是大同總兵麻承恩親自所上,奏報末尾甚至有代王府的印鑒,定然是做不了假的。
依照奏報中所說,大同此役之所以能夠擋住蒙古人的鐵蹄全賴將士們上下一心,悍不畏死,方才擋住了蒙古精銳的沖擊。
并且著重強調了代王朱鼐鈞以及代世子朱鼎渭的作用,倘若沒有代世子親自坐鎮督戰,勝負尚未可知。
整篇奏報只字沒有提楊肇基的兩萬京營兵。
"查,給朕去查,到底怎么回事?"
朱由校猛地將手中的奏報扔到了地上,將身旁的張焉給嚇了一跳。
不是打了勝仗嗎?挺好的一件事,怎么說發火就發火呢?
"陛下,發生何事了?"
張焉伸出了自己的玉手,輕輕的放在朱由校的大手之上,溫和的問道。
聞聽此話,朱由校方才緩過了神,他一時氣急,竟然忘記了張焉還在自己身旁,他還以為是在自己的乾清宮暖閣。
"沒什么事,寶珠。"
朱由校深吸了一口氣,快速的緩和了自己的情緒,心中對自己剛剛的沖動無比自責。
見狀,張焉連忙沖王安揮了揮手,示意其趕緊退下,不要觸怒朱由校。
王安自然領會到了皇后的好意,心頭不由得一暖,默默地行了一禮,緩緩朝殿外走去。
與天子一般,他也是好奇的緊,那兩萬京營兵,究竟是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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