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十,陰。
夏季的雨,說來就來,昨日還是艷陽高照,今日卻是大雨滂沱,不僅將大同城外的狼藉沖殺的一干二凈,還令得空氣中若隱若無的血腥味道徹底消失不見,一絲久違的芬芳重新出現在大同城外。
外面雖是大雨滂沱,但大明天子朱由校卻是心情頗佳,不顧周邊眾臣的反對,披上蓑衣便是出現在大同城的城樓,居高臨下的打量著眼前一望無際的曠野。
自他親自領兵駕臨大同,并與蒙古大汗林丹巴圖爾統率的察哈爾部一戰之后,原本密密麻麻的蒙古韃子便是如潮水一般退去,頭也不回的逃竄至茫茫草原。
經歷了多日的"修整",整個大同城再也看不出半點曾被蒙古兵臨城下的"窘況",唯有城中零星的縞素以及城外因為火炮轟鳴而造成的坑洼在無聲的訴說著一切。
因為與蒙古直接接壤的緣故,大同城外倒是人煙寥寥,而僅有的些許百姓又是在半個多月前的災禍中,盡數被蒙古韃子俘獲,故而此時大同城外空無一人,唯有雨滴落在城外的坑洼中,一副悲戚景象。
"皇爺,靖北伯和東平伯已是探明,蒙古大汗林丹巴圖爾并未在歸化城駐足,估摸著逃竄回察罕浩特了。"
眼見得天子嘴角含笑,似是心情不錯,稍微落后幾個身位的錦衣衛指揮使趙吏便是主動上前一步,稍顯心虛的聲音也是在城樓上悠悠響起,引得隨侍在側的眾人紛紛側目而視。
"唔",大明天子聞言,臉上沒有露出半點意外的神情,像是早已猜到了結果一般,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吩咐了一句:"那便讓盧象升他們撤回來吧。"
雖然蒙古大汗被盧象升的天雄軍追殺的猶如喪家之犬,狼狽而逃,但這茫茫草原終究還是蒙古人的地盤,難保會有什么意外發生。
"是。"
指揮使趙吏聞言便是躬身稱是,隨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眼眉低垂的補充道:"臣已在歸化城埋下內應,若是蒙古大汗再敢興兵來犯,定叫其有來無回。"
聽得此話,一直風輕云淡的大明天子臉上方才露出了一抹滿意之色,如若曾經叱咤風云的錦衣衛最后只淪落到替皇帝處理一些"齷齪事",那未免有些太讓人失望了。
遠的不提,單說上一任錦衣衛都指揮使駱思恭,早年間也是"聲名顯赫",更曾在大明援助朝鮮的戰爭中,親自深入龍潭虎穴,刺探日本情報,屢立戰功,這才坐穩了錦衣衛都指揮使的位置。
"這些天,京中可是有事?"
沉吟了少許,大明天子朱由校清冷的聲音在城樓上悠悠響起,許是因為大雨滂沱的原因,其聲音竟是有些微不可聞,好在趙吏始終緊繃心神,忙是躬身回道:"陛下放心,京中一切無礙。"
一語作罷,"天子鷹犬"錦衣衛指揮使趙吏便是向一旁默不作聲的兵部尚書孫承宗投去求助似的眼神。
感受到天子將目光放到了自己的身上,"帝師"孫承宗也是微微頷首:"臣這里也沒有收到京中急奏。"
"陛下,京中雖是無事,南方那邊卻是有些動靜",見得孫承宗"仗義執言",趙吏不由得松了一口氣,忙是自懷中掏出一封奏報,雙手遞給身前的大明天子。
或許是奏報內容不算隱秘,亦或者知曉在場眾人皆是朱由校的肱股之臣,趙吏一邊將信件遞給朱由校,一邊說道:"東廠提督魏忠賢已于日前,抵達福建泉州府。"
聞言,大同城樓上便是響起了一陣竊竊私語聲,不少大同的本地官員都是面面相覷。
他們這些地方官雖然無緣得見那些傳說中的"大襠",但卻清楚這"東廠提督"是何等重要的位置,更別提那魏忠賢身上還領有南京守備太監的差事。
聽說天子出京之際,還將南京兵部尚書王在晉以及戶部尚書楊鏈一并召回了京師。
天子這究竟是想干什么?
"嗯,告訴魏忠賢,讓他依計行事。"
聽得"魏忠賢"三字,大明天子朱由校的眉頭先是一挑,隨后臉上便涌現了一抹復雜。
福建泉州府距離京師四千里有余,這魏忠賢不到半個月的時間便是抵達了泉州府,雖然稱不上"風馳電掣",但也能算是盡心辦差了。
后世的"鄭氏集團"憑借著海商的巨大利益可謂是富可敵國,甚至還擁立了"隆武政權",足以可見其勢力之大。
雖然早在開設通商口岸的時候,他便下旨設立稅課司,并由戶部選拔能臣干吏,協同宮中派出的內官共同監管,但朱由校仍是放心不下。
魏忠賢離京之際,朱由校便是授意他將一部分精力放在這新任"海賊王"鄭芝龍的身上。
朱由校可沒忘記,兩廣總督胡應臺此前曾上奏,鄭芝龍的船隊有諸多不軌之處,除了與紅夷人有所聯系之外,更是自作主張的"開墾"臺灣,用意不明。
鄭芝龍在"后世"的名號,雖然沒有其子鄭成功那般人盡皆知,但自身能力卻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倘若沒有鄭芝龍"沖鋒陷陣",打下漫天家業,哪里會有后來精忠報國的"國姓爺"。
"南方那邊仔細盯著就是。"
"女真人那邊,還沒有動靜嗎?"
簡單吩咐了兩句,朱由校便是"舊事重提",自口中吐出了一個許久不曾提及的名字。
此話一出,大同城樓上的眾人皆是心神一動,曾經如日中天的大金不是一驚轟然倒塌,僅有少許殘兵敗將消失在茫茫草原之中了嗎。
怎么聽天子這意思,是打算"斬盡殺絕"?
"陛下贖罪,卑職無能.."
噗通一聲,錦衣衛指揮使趙吏跪倒在朱由校面前,聲音中滿是苦澀。
說來也怪,自遼東經略熊廷弼領兵踏平赫圖阿拉以后,僥幸逃出生天的女真人就像是背生雙翅一般,就在消失的無影無蹤,任憑他麾下的緹騎百般尋找,也是沒有發現半點蛛絲馬跡。
聽得此話,大明天子的臉上露出了一抹失望之色,不過其并未怪罪面前的心腹,只是擺了擺手,示意其起身。
斬草不除根,吹風吹又生。
只要皇太極一日不伏誅,他便一日不能掉以輕心。
一念至此,朱由校便是不由自主的望向前方,好似能夠越過眼前一望無際的曠野,直接看向長城之外的茫茫草原。
這皇太極,究竟在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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