煜宸看著我，黑眸中細碎的亮光，一點一點的暗了下去。
我心里發苦，移開目光不敢再去看他。
婦人接著說，“見到動物仙吸食人的陽氣后，我回到家，就看到有幾只小妖圍著我家打轉……”
婦人是出馬弟子，供奉過出馬仙。現在堂口雖解散了，但仙家余威還在，所以那些小妖只敢在大門外面打轉，并不敢進來害人。
可婦人心里清楚，過不了幾天，殘余的仙家氣息就會散盡。到那時，再無阻礙，那些害人的家伙就能來去自如了。
為了保護自己和孩子的命，婦人清晨出發，翻過大山去了鎮上，想求鎮上的出馬仙救她。可找過去后才發現，鎮上的出馬弟子一家五口人，已經全部被仙家給害死了。不僅如此，他家最小的孩子還被當成了器皿，養起了蠱毒。
在蠱毒的折磨下，孩子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痛苦萬分。婦人用銅錢劍殺死了孩子，然后精神也徹底崩潰了。
“回來后，我就把我家小二殺了，”婦人大聲哀嚎，人癱坐在地上，雙手用力抱住自己的腦袋，痛苦的似是不想回憶她都做過些什么，但她還是堅持說道，“我也不想殺他，可我沒有別的選擇，被我殺了，他的魂魄至少還在，他還能去投胎轉世，可他若是被妖怪吃了，他就徹底消失，魂魄消散，沒有下輩子了。現在他還能干干凈凈的走，下輩子投一個好人家，千萬別再遇到這種亂世了……我的兒……”
越哭越大聲，最后體力不支，婦人又昏死了過去。
我把婦人扶到炕上，心緒沉重。
如果每個人都各司其職，每個人都承擔起自己該承擔的責任，三界的秩序就不會亂了！也就不會發生這樣的悲劇。
我低頭照顧婦人的時候，身后房門突然響了一聲。接著胡錦月的聲音響起，“三爺，你去哪啊！”
煜宸沒理他。
胡錦月又走回來，對著我道，“小弟馬，三爺出去了，臉色不大好，你不問問他去哪嗎？”
我也沒理胡錦月的話，而是轉頭看向柳長生，“我們聊聊？”
柳長生點頭，轉身去了院里。
我讓胡錦月留在屋里守著婦人，免得婦人醒過來自殺。然后我也轉身出了屋子。
院內。
一襲白衣的柳長生站在月色下，神情寡淡，超凡脫俗，如一位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
我看著他，開門見山的問，“你是故意的，對吧？”
之前只是懷疑，現在我可以確定了，柳長生就是故意把我們往這些發生人間慘劇的地方帶！
煜宸把他從山莊禁地的鐵籠子里救出來，他說他記得兇手的氣息，可以幫我們尋找兇手。他說的全是假話！這些日子，他帶著我們在陽世游走，走過的所有地方都在死人，都在發生悲劇。
柳長生就是故意把我們往這種地方領，故意讓我親眼看到，親身感受這些慘劇！
聽到我的質問，柳長生也沒否認，他點頭，神色冷淡，“林夕，我是螣蛇，我的職責是保世間安定。現在三界即將混亂，我有責任點醒救世者，讓救世者站出來，保三界太平。”
“救世者？”我盯著他，心里來氣，“誰是救世者？我嗎？柳長生，你未免太高看我了！”
柳長生神色依舊平靜，道，“林夕，不，是九鳳帝姬，千塵太子，和前太子穆霖，你們三個人能扭轉戰局。”
柳長生說，現任天帝厲南庚和前任天帝白子期，他倆之間的矛盾已經不能調和了，唯有大戰，你死我活。而他倆又分別是兩方勢力的領袖，放眼現在的三界，沒人能阻止這場大戰。
可如果九鳳帝姬恢復神位，煜宸和云翎全部恢復前世修為，首先千塵和穆霖修為就不弱，再加上九鳳帝姬是現在天界唯一的遠古神，我們三個聯手。厲南庚和白子期分庭抗爭的局面立馬就會變成三足鼎立。
簡單點理解就是，我，千塵和穆霖，我們三個加入哪一方，哪一方就能獲得壓倒性的勝利。所以厲南庚和白子期都會爭奪我們三個。
我們三個在加入陣營之前，厲南庚和白子期都會因畏懼我們三個加入敵方陣營，而不敢輕易發動戰-爭。這樣局面就變成了三方勢力相互制衡，大戰的危機也就暫時解除了。
“雖然這個方法不治本，但至少為我們爭取到了時間，”柳長生道，“我們會有更多的時間去想辦法，解決新神與古神之間的矛盾。”
柳長生的意思我聽懂了，我們三個先穩住現在的局面，然后再想其他辦法，徹底解決掉新神和古神之間的矛盾。
這話聽上去沒毛病，可仔細一想就不是那么回事兒了。第一次天界大戰距離現在都萬年了，萬年的時間，新神和古神的矛盾都沒有解決。現在犧牲我們三個，兩方勢力的矛盾就能解決了？
而且！
我看著柳長生，不服氣的質問，“挑起戰-爭的又不是我們，憑什么我們要為這個負責！我只想跟煜宸在一起，平靜的過幾十年而已！我不想成為九鳳帝姬，煜宸也不想成為千塵！柳長生，你不是要保三界太平嗎？那你去找白子期，去找厲南庚啊，你去勸他倆別打仗，你干嘛要來逼我！”
說到最后，我眼淚掉了下來。
我糾結極了，我跟煜宸好不容易走到今天，我們兩個連孩子都有了，我們只想過好自己的日子，我們到底礙著誰了？為什么都要來找我們兩個的麻煩！為什么要讓我看到這些慘劇，為什么要讓我心生動搖！
見我情緒激動，柳長生輕嘆口氣，道，“林夕，這世間情愛，大抵分為兩種，一種為男女之愛，此愛霸道又具專一性，一旦愛上，那必是恨不能一生一世一雙人，除了對方，心里再放不進其他的人。還有一種是博懷之愛，也可稱之為大愛。此愛偉大包容奉獻，心有此愛者，可為心中堅守拋下一切，包括自己的命。林夕，你與煜宸在一起是小愛，你拯救蒼生是大愛，你該懂得如何取舍。”
在人類社會里，許多值得我們尊敬的職業，他們都堅守著大愛，舍棄小愛，甚至舍棄家庭，舍棄生命。人類之所以比動物高級，就是因為我們懂得克制渴望，懂得犧牲自我。
我就是再自私，這個道理我也是懂的。犧牲三個人，換取三界和平，恐怕是個人都知道要怎么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