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衣袖里拿出一折公文,上官燁自顧自地看起來,全然不管周遭紛繁蕪雜,甚至連看也不看近身處站著的白衣勝雪的女子。
這是要晾著她?
還是篤定她抓不到那只老鼠?
杜錦陌眉頭輕顰,正思量著就見面前男子放下公文,右手在旁邊摸了摸。
這是在找毛筆。
杜錦陌一個機靈。
上官燁批閱公文極其認真,常常會在要緊的地方寫上提示,一手蠅頭小楷端的是千古風流,又端方大氣。
眸色微微一沉,杜錦陌向前走了幾步,低眉順眼道:“妾身內室里有筆墨,桌案,王爺可以坐在那里。”
劍眉微挑,斜睨著面前的女子,上官燁合上公文,不動聲色地站起身,走向身后右側的內室。
隔著厚實的蜀錦睡簾,皂皮靴摩擦著生硬的地板,橐橐作響,那聲音就好像平靜的湖面上突然被投下一顆小石子,激起一圈圈漣漪。
上官燁微微擰眉,停下腳步。
若是丫頭能永遠這般乖巧聽話,該有多好。
杜錦陌完全沒想到走在前面的男人會猛地剎一腳,等到她也想剎一腳時,已經剎不住了。
“砰”的一聲,一抹雪白徑直撞上山一般結實的偉岸。
揉揉青痛的鼻子,杜錦陌小聲嘟囔一句“該你停的,你不停,不該你停的,你亂停。”
觸及那冰棱似的視線,她忙換上一副恭敬順從,垂首立于內室外側。
眸光微微泛涼,上官燁冷冷一哼。
這哪里還有半點乖巧聽話的影子,如今的丫頭簡直是把陽奉陰違,當面一套背后一套演繹得爐火純青。
狠狠甩了甩衣袖,上官燁直直地向著桌案走去。
這是又要唱哪一出?
杜錦陌一頭霧水,愣在原地。
“杵在那里做什么,過來磨墨。”一聲厲喝自桌案后忽地砸過來。
杜錦陌忙抬腳跟過去,拿起瑩山墨塊兒小心翼翼地磨起來。
瑩山墨塊兒是皇家貢品,墨質細膩,出墨又快,不一會兒的功夫,硯臺底部便有了些許油潤光澤的墨汁。
但這一點是不夠的,杜錦陌又加了一些清水,重重地按住墨塊兒,輕輕地旋轉,硯臺里的墨汁也跟著轉動起來,一圈一圈的,就像杜錦陌此時此刻的心思。
也不知道郁金他們找到老鼠沒有?
萬一上官燁一宿都待在琳瑯苑,她要怎么做才能把那些麒麟血竭果完好無損地送去千金閣?
……
“啪!”
一記清脆打破室內的寧靜。
杜錦陌只覺得手背一陣吃痛,抬眼看去,整個人當場石化。
黢黑的墨汁正源源不斷地從硯臺里流出去,而她的左手還拎著盛清水的銅制小把壺,往硯臺里加著水。
忙不迭地放下銅壺,杜錦陌趕緊拿起旁邊的宣紙擦拭桌面,緊接著又后知后覺地想起來剛才上官燁還在批閱公文。
若是污了那公文,這個男人定然饒不了她。
一番兵荒馬亂,杜錦陌幾近絕望。
公文呢?
怎么找不到了?
一個不經意地四下張望,杜錦陌突然瞥見身邊男子那戲謔輕慢的笑,以及那凝白指尖拿著的一折大小方正的紙。
是公文。
這個男人竟然……看她的好戲。
銀牙狠狠咬住,杜錦陌一個深呼吸,將即將奔涌而出的氣惱、不甘悉數斂于明眸之后,雙目晶瑩地迎向那抹挑釁。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恰在此時,郁金帶著代嬤嬤站在門口,壓低聲音喊了句:“姑娘,代嬤嬤抓住那只老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