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之前與顧余生的交手中,左遷謫雖然領略到顧余生的劍道造詣極高,但他畢竟高出一個大境界。
雖然之前被云裳以魂劍傷了本源,可他依舊占據著絕對優勢,就算實力不如平時的十之一二,可第八境的諸多神通,與七境的差別如云泥。
除了金丹化元嬰這個本質的區別之外,另外就是神識體魄會發生質的飛躍。
顧余生的劍氣,被左遷謫以強大的神識觀破,擾動氣機,從而化解大部分的傷害。
第八境修士若是有防備,就算站著不動,七境修士尋常手段和神通也難傷分毫。
偷襲左遷謫的云裳,為這一次的偷襲,準備了數年之久,她去仙葫州將自己的神魂典當給靈閣,才短暫獲得能夠媲美第八境的力量,讓左遷謫元氣大損。
而現在。
左遷謫的見自己肉身被毀,自然難以置信,不過他自身的見識極為廣闊,聯想到顧余生方才以人劍斬魘獸,又得一把奇特的靈劍,猛然間想到一種可能,那就是顧余生獲得了魘獸的力量,在神魂得到質的飛躍,達到與他同等水平,甚至超過自己。
如此一來。
他布下的防御,自然會被顧余生的劍氣斬破。
再看一眼魘獸的精魂被顧余生腰間的令牌奪取,他猛然間想起一件可怕的事,怨恨的目光變得極度驚恐。
元嬰一遁。
已出現在數十丈外。
“休想逃走!”
顧余生御劍追趕,同時以劍氣相擊。
然而。
左遷謫的元嬰實在強大,一個瞬移,已出現在百丈開外,顧余生的劍氣,延伸而至,一縷殘余的劍氣,只將左遷謫的元嬰傷了一絲,左遷謫的元嬰靈光黯淡,猛的吐出一口精血,不惜大耗壽元,再次施展遁術,直接挪移到更遠的地方。
顧余生即便遁速極快,也再難追上。
“可惜。”
顧余生略感遺憾,到了第八境,即便肉身被毀,也很難殺死。
若是有針對元嬰神魂的秘術就好了。
顧余生心中思忖道。
雖然對方遠遁,顧余生還是沒有放松警惕,他來到左遷謫肉身被毀的地方,單手捏訣,一道佛印化火光,將左遷謫的血肉點燃。
熊熊大火之中,竟然有一道道荒古妖氣試圖重新聚集,化作一只金色的奇蟲,那奇蟲竟然不懼佛火,差一點就沖出來,顧余生以劍氣斬殺,發出鏗鏗鏗的金屬相碰聲,星火四濺!
顧余生眼皮一跳。
祭出斬龍劍,雷芒閃耀,才將那奇蟲一斬為兩段。
饒是如此,顧余生也不由地大為驚訝,此蟲,不過是一點血氣凝煉而生,竟然不懼烈焰,更不懼刀兵,實在可怕。
他轉身欲去見云裳,余光瞥見那烈焰火光中,有一枚左遷謫留下的儲物戒指。
顧余生也沒客氣,將其直接攝取,丟進出靈葫中。
“寶瓶,回來吧。”
顧余生走到桃花陣前。
桃花陣化作陣陣粉色霞光消散。
寶瓶作一片桃花飛入顧余生的腰間不見蹤影,寶瓶一向不懼外人,可不知為何,始終沒有露出面目來見云裳。
此時的云裳端坐在地,她的神魂已在消散的邊緣,生命正在急劇的消散。
她的三魂,已經失去天魂,只剩下地魂和人魂。
人魂還在她體內。
可地魂,則是化作一團幽光,就要消散。
恍惚中。
顧余生仿佛看見現實與次世界間,有一團迷霧席卷,他看不見那迷霧中的存在,卻能感覺得到那迷霧中有人試圖將云裳的地魂勾走。
顧余生心中不忍。
他雖然與云裳師叔并不相熟,可顧余生卻懂云裳為情愛困一生,為心中摯愛揮劍。
人間真情摯愛。
空許半生。
到頭來,卻落得魂飛魄散。
顧余生心中動了善念。
背后的劍匣,吱吱作響。
顧余生心有感應。
拔出人劍。
對著那迷霧一劍斬去。
迷霧退去。
顧余生雙手一合,秉持迦禮,暗誦佛門真言。
只見一片佛門金蓮飛出,將云裳的地魂包裹,重新回到體內。
那一片金蓮代替天魂,飛入魂竅。
片刻后。
云裳幽幽醒來。
顧余生行禮道:“云裳師叔。”
云裳一雙眸子只將顧余生細細端詳,移步向前,她伸出玉手,緩緩手指伸向顧余生的面龐,快要觸及到顧余生的臉龐時,她的手微微顫抖,嘴唇微咬,隨即一滴清淚潸然而落。
她終究沒有把手觸摸在顧余生的臉龐上。
“顧白,來生,我依舊愿意與你結并蓮,可你,不要讓我再等了……想念一個人,是苦的……”
云裳低語呢喃。
收回的手與另外一只手相合。
秉持合禮。
身上的氣息漸漸變化,斷念皈依入空門,她的目光失去了原有的情緣清苦,也失去了原有的光華,變得再無波瀾,出塵氣息,如陣陣吹風拂動森林。
淡淡月光灑照在云裳身上,她仰天讓風吹干淚痕。
輕嘆道:“我與舊念歸于盡,來年不再迎桃花,從此持魚拜金蓮,一縷青絲伴古佛。”
云裳以指為剪,斷去鬢間青絲。
她朝顧余生躬禮。
“小余生,祝你此生夙愿得償,平平安安,長長久久。”
云裳轉身向前。
月華斜灑在云裳的背上。
彼時。
樹影婆娑。
清風吹過山林,沙沙作響。
好似關于云裳的前塵往事,都藏于這山,這林,再不被世人所知。
顧余生雙目失神。
直到目送云裳到遠方。
顧余生方才低嘆一聲,恍覺心中惆悵,悲從中來,難以斷絕。
那年。
衣薄衾薄,初見桃花依依,灼灼其華。
如今佩劍江湖,方覺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顧余生內心縱有諸多當年事要問。
然而隨著云裳放下一切情念,他亦無心再問。
顧余生第一次醒悟:父親顧白也曾有過精彩的人生,而一直走不出來的那個人,反而可能是自己。
佛曰:
緣起性空。
記得緣起。
放下緣滅。
云裳曾在人海中看見顧白。
如今又將顧白藏進人海。
那都很多年前的事了。
蒼穹星辰移轉。
又好似亙古不變。
顧余生心中默默放多年的執念。
雖有惆悵愁思,可內心也變豁達釋懷,一時之間,竟覺靈臺清明,自突破后的那種莫名殺念和煩躁之感消失得無影無蹤。
顧余生在黑夜等天明。
他俯瞰地面,于朝露中,摘一束秋菊回到圣院。
晨光熹微。
顧余生在圣院山門遇見一襲白衣飄飄的莫姑娘。
“我摘了一束花,送給你。”
顧余生走到莫晚云的面前,將秋菊遞到她的手心。
莫晚云眼睛明亮,手緊緊的攥著那一束秋菊,又生怕將秋菊傷了一絲一毫,她低頭輕嗅手中秋菊,面頰微紅。
“余生,你從哪里學的浪漫?也學著哄騙人家開心。”
顧余生露出潔白的牙齒,認真道:“莫姑娘,喜歡嗎?”
莫晚云的臉被朝陽照得潔白如玉,她頷首低羞。
“嗯。”
“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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