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有兩個科室，是八卦最多的地方。
其一是婦產科，其二是菊花科。
這兩個科室的八卦多少，取決于醫生的記憶力有多好。
菊花科的醫生經常會掏出各種少兒不宜的東西，痔瘡只是菊花科最普通不過的病情。
最有味道的一個八卦是，有個男人來到肛腸科，說游泳的時候有魚游進去了，實在忍受不了來到醫院求治。
魚在腸道腐爛，打開的時候，即使經驗最豐富的老竇也被熏吐了。
至于婦產科，未婚先孕的案例不少見。
今天來了一個女孩還才十六歲，下面見血，送到急診，急診醫生檢查了一下，趕緊送往婦產科，婦產科的醫生摸了一下，孩子的頭都快出來了。
女孩的學習一般，長得挺好看，學校比較亂。
學生的亂有時候超乎想象。
荷爾蒙失控，什么都如同兒戲一樣。該懂的不懂，不該懂的全明白。
今天你和我好，明天我和她好。
有人開玩笑，別看那些衣著奇形怪狀，發型群魔亂舞的小男生，兜里沒有幾毛錢，但隨便打個電話，就能喊出幾個花枝招展的小姑娘。
上了酒桌，啤酒、洋酒不要命地仰頭吹。
各種藥丸，朝嘴里塞。
什么明天，什么未來，全部丟在一邊，只在乎今朝有酒今朝醉。
羊水破了，即將臨盆！
這個時候，已是一條鮮活的生命，只能生下來。
但是，父母逼問女孩，孩子的父親是誰。
女孩一臉懵圈，她根本不知道懷孕，以為自己只是最近突然長胖了。
隨后，父母產生爭執，互相指責。
母親埋怨父親整天忙于工作，沒時間教育孩子。
父親認為女孩是跟母親學的，當初跟他結婚之前，談過好幾個。
母親受不了這種刺激，一怒之下爬到醫院的頂樓。
其實東區分院的樓頂一直是封著的，就怕這些人亂來，結果沒想到今天也是湊巧了。
有人在樓頂修移動信號基站。
結果母親偷偷摸了上去，爬到最高處。
她坐在屋頂的邊緣，雙腿懸空。
整個醫院的人得知消息，都跑出來看熱鬧。
趙原聽聞此事，趕緊來到頂樓。
女孩的母親四十歲不到，穿著淺藍的連衣裙，臉上化著妝，保養得不錯。
幾個武警試圖接近。
趙原跟隊長溝通過后，越過警戒線。
他有類似的談判經驗。
上次是個喝了農藥的女大學生。
女孩的母親見趙原逼近，緊張地威脅，“別過來！不然我直接跳下去。”
趙原停下腳步，苦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是這家醫院的院長。在你那個位置上，平均每個月都會有兩到三個人站在那里。至少有十個人，從那個位置掉下去，其中有六個還算幸運，沒救活。還有四個，都摔成了重傷，搶救過來之后變成了殘疾。”
母親打了個哆嗦，“你嚇唬我，我可不怕！”
趙原哭笑不得，“我嚇唬你做什么？醫院跳樓死人又不是新鮮事。你死了對我沒什么好處。只是你女兒比較可憐，莫名其妙地多了個孩子，莫名其妙地失去了母親。”
母親的淚水涌了出來，“她不聽話，是我沒教好。我死了，眼不見為凈。”
趙原嘆氣，“真的嗎？你死了，她就能變好嗎？或者變得更壞？還有那個孩子，你覺得能活下來嗎？”
母親咬著嘴唇，“那是她造的孽，跟我有什么關系？”
趙原步步緊逼，“跟你的關系太大了。她是你的孫女，是你的血脈延續。你能想象，有一天他和你的女兒一樣，因為疏于管教，走入歧途，成為社會的邊角料嗎?”
母親紅著眼睛，哽咽道，“反正我看不到了。”
趙原停頓數秒，“現在你還有機會改變命運的齒輪。盡管你女兒很小便有了個孩子，但換位思考，很多家庭想要孩子，都沒有機會呢。你們的家庭因為這個孩子的降臨，或許會有所改變！”
母親遲疑，“你的意思是，這個孩子生下來，我來照顧？”
趙原道，“我只是給建議而已。有過一次失敗的教育經驗，相信你這次會成功。”
不遠處，丈夫死死地盯著妻子。
趙原的話，他也聽到了心里。
丈夫走到人群面前，語氣緩和，“好啦，趕緊回來吧，別丟人現眼了。”
妻子再次哭了起來，“是啊，我讓你沒面子了。”
趙原朝丈夫看了一眼，責備道，“她跳下去，對你有什么好處？老婆沒了，你來照顧一個還沒有成熟，一個剛出生的孩子嗎？”
丈夫輕聲道，“對不起，我剛才說話沒經過大腦，你別站在那里了，我們以后一起照顧寶寶。”
妻子見丈夫低頭，內心開始動搖。
趙原趕緊給武警隊員使眼色。
兩個年輕的武警沖了過去，將妻子從屋頂邊緣給拽了下來。
人有時候想要自殺，只是激素作用，等冷靜下來之后，面對死亡，大部分人都會選擇退卻。
經過人生大部分時候都在經歷痛苦，但活著總比消失要好。
好說歹說，總算女人給勸下來。
丈夫將妻子抱在懷中，妻子哽咽啜泣。
真遇到這種事情，只能消化，有了孫子或孫女又怎么，被人家恥笑又怎么，生命只有一次，如果最重要的人離開了，那才是人間最大的悲劇。
趙原喊來綜合處的人，“跟媒體打聲招呼，今天的新聞不要報道。”
綜合處的工作人員皺眉道，“剛才有很多人拿手機拍了視頻。”
趙原表情嚴肅，“我不希望在任何平臺看到視頻。”
工作人員嘆氣，他知道趙院長為何提出這個要求。
其一，這種跳樓新聞對醫院沒有任何好處。雖然沒有造成惡劣的結果，但給人一種錯覺，醫院的天臺似乎成了解決問題的渠道。
其二，對那個十六歲的女孩會產生難以預計的后續影響。
趙原返回辦公室。
綜合處那邊打來電話，匯報，已經跟宣傳部門對接好了，他們會掐斷新聞源頭。
隨后，婦產科那邊傳來消息，女孩產下一個很輕的男孩。
父母決定對外宣稱，這個孩子是他們生的老二。
等女孩出院，會再給她辦理轉學手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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