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影帝的諸天輪回 > 0821、同門見面
  三十年代初期的粵省,是陳伯南的時代,北國戰火紛飛,而這里卻依舊紙醉金迷。

  戰爭對粵省人來說,就是報紙里的新聞。他們也會為國家憂心忡忡,為民眾悲憫傷心,但早茶的糕點卻不因此少半塊,晚上去逛堂會時,堂姐兒也絕不少叫一個。

  這年頭兒,娛樂活動極度匱乏,于是男人逛堂會就成了尋常之事。

  不見得就是去嫖,大多都是來聽聽戲、喝喝茶、打打牌、聊聊天。

  在佛山,最有名的玩樂場是鷹沙嘴的共和樓。

  共和樓金碧輝煌,奢華無度,所以大家都叫它金樓。

  這是粵省第一家有電梯的銷金窟,號稱太子進太監出,不是有錢人,進不得此門。如果有錢沒本事進了這里,也往往只會被當作肥羊。

  一個日進斗金的場地,其背后勢必有難以想象的后臺背景,震懾著四方貪婪的目光。

  紅塵濁世,也難免有鋌而走險的匪類,是以此樓主人重金聘得武人豪俠來此“看場”。

  看場武人靜極思動就難免呼朋喚友在此切磋一番,久而久之,金樓竟也成了粵省武行聚集之地,不少武人都會來這里消遣,其中不少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比如葉問。

  和北方不同的是,在粵省,但凡習武之人都是家世不錯之人。

  比如陳識,他家里當年號稱九十九樓,是佛山有名的大地主。但一場戰亂,讓他的家業毀于一旦,不得已才流落南洋,漂泊至今。

  葉問家里也是佛山當地有名的富庶之家,他的父親在港島文昌西街經營南北行生意,葉氏在佛山人稱培德里葉,也就是說整個培德里都是他家的。

  葉問今年四十歲了,從出生到現在衣食無憂,還娶了前清洋務大臣張萌桓的女兒為妻,可謂是家庭和睦,富足美滿。

  葉問是陳識的師弟,如今算起來,蘇乙和他也算是同門。

  津門大俠的名頭,即使是粵省也是家喻戶曉,老幼皆知。

  有關耿良辰的根腳更是被神通廣大的報社挖了個底兒朝天,所以不等師兄陳識書信寄回,葉問就從報紙上得知了陳識代師伯梁壁收了蘇乙入詠春門墻,和他成了師兄弟。

  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葉問對此談不上排斥,但絕算不上喜歡。

  因為自從耿良辰出名后,他便多了一個稱號——津門大俠的師兄。

  任何有傲骨的人都不喜歡被人稱為某某人的什么什么,葉問也是。

  更何況,耿良辰名滿天下,使得詠春門也名聲大噪,前來找葉問拜師、挑戰的人絡繹不絕。

  葉問根本不想收徒,也完全不想跟人爭強斗勇,他不勝其擾,因此對于始作俑者蘇乙,能喜歡起來才怪。

  葉問很清楚自己和耿良辰遲早要見面,畢竟是同門師兄弟,對方若是守禮,就一定會來佛山祭拜祖師。

  但他并不期待這場見面。

  對于葉問來說,他對現在的生活很滿意,也很滿足。

  每日遛鳥逗狗逛堂子,喝茶散步練練武,出門親朋滿座,回家嬌妻陪伴,愜意而充實。

  他誰也不想去打擾,但最好誰也別來打擾他。

  只可惜塵世本就是個名利場,誰能躲過?

  更何況生逢亂世,又怎能奪得過?

  直到現在,葉問還不明白這個道理。

  有些道理,是需要付出很大的代價后才會懂得的。

  “為什么是我帶隊?”

  金樓,葉問面對諸位前輩面露疑惑之色:“南北武林切磋比武,雖說是為萬國搏擊賽選拔出戰者,但實際上也是南北武林的意氣之爭,是東風壓倒西風的局。這不是小事,關乎到整個南方武林的面子。”

  “我葉問有什么資格代表南方武林?講門派,南拳有洪、劉、蔡、李、莫。論輩份,在座各位都是長輩,不是掌門就是館主,怎么也輪不到我吧?”

  “北方帶隊的人已經定了,就是你的師弟,那位很有名的津門大俠。”一個壯漢道,“那我們南方選誰?選誰也不合適啊!輩分高的上,掉身價,輩分低的,沒人家有名氣。思來想去,你這個同門師兄去,最合適,而且還不傷和氣!”

  “沒錯,就你最合適!”

  “別推辭了,就你了!”

  眾人七嘴八舌地嚷嚷著。

  葉問嘴角勾起一絲無奈笑意,道:“前輩們,帶隊是要去打、去爭,不光是亮個相而已,我怕我不能服眾,你們還是另請高明吧。”

  “你葉問的本事,我們又不是不知道,你就是太懶散,不然,我看該出名的是你!你帶隊合適,誰不服,讓他來找我們說話!”

  “就是,推三阻四婆婆媽媽的,干脆點行嗎?”

  “葉問,有一點你說的沒錯,這次萬國搏擊賽的選拔賽,的確是關乎南方武林的面子。”一個精神矍鑠的老者道,“宮猴子為什么把賽場設在南方?設在佛山?他就是想讓我們看看,他這些年把北方武林發展成什么樣了!”

  “咱們佛山人講究和氣生財,不像是北方人爭強斗勇,把什么都搞得一團糟。我們習武弄槍,也是關上門來強身健體,修身養性,自己玩自己的。”

  “但人家卻看不慣咱們,覺得咱們封閉、守舊,想要打破咱們的圈子,搞亂咱們的日子!哼!當年他宮猴子愣是和李任潮聯合起來搞了一出五虎下江南,搞得亂七八糟,街面上成天天天打來打去。”

  “后來李任潮倒臺,咱們一群老家伙趁著機會干脆把那個狗屁兩廣國術館給攪黃了,這才換來咱們這些年的清凈。否則,你以為你葉問能安安穩穩在培德里收租子?呵呵,別做夢了,你早就被攪得雞犬不寧了!”

  “我現在就雞犬不寧了……”葉問嘆了口氣。

  “宮猴子一直對咱們佛山人攪黃了他的好事耿耿于懷,這次他借著萬國搏擊大賽的由頭又來搞事情了,還推出個耿良辰來代表他們北方來惡心咱們!葉問,你也是咱們南方武林的一份子,來挑事兒的又是你同門,你告訴我,你不上,誰上?”

  “就是!我們佛山人雖說平時愛打個小算盤,但真要動手誰也沒怕過,我們他媽怕過誰呀?”

  “沒錯!今天人家上門來叫板,我們不能裝孫子!你們說是不是啊?”

  “壽哥說的對啊,葉問,就是你啦!”

  群情洶涌,葉問苦笑著端起茶抿了一口。

  這一刻他突然有種很不好的預感,他覺得自己前半生平淡如水的日子,就要一去不復返了。

  回到家的時候,宅子門口的燈亮著,妻子坐在正堂里看著一個已經翻得破舊的話本,正等著他的歸來。

  谷廜</span>這往日尋常的畫面,今日竟令葉問有些傷情。

  妻子最不喜他爭強斗勇,可世事弄人,如今他也是趕鴨子上架,不去也得去了。

  “回來了。”妻子發現他的歸來,放下話本,站起來笑著對他說道。

  一邊揉著酸澀的眼睛,一邊接過他的外套,輕聲道:“我去打水。”

  葉問捉住了妻子的手:“別忙,有事要跟你說。”

  葉問沒有隱瞞,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和妻子都說了一遍,末了道:“這些日子來,拜師的、挑戰的,攪得咱們家一直都不得清凈,我雖一直克制,但這也不是辦法。既然現在躲不過去了,我想著干脆一勞永逸,解決所有的麻煩。”

  “哪兒有你說的那么輕巧?”妻子搖頭幽幽一嘆,“進了名利場,還由得了你自己嗎?”

  葉問微微沉默道:“拳腳無眼,出手難免傷人。雖說是擂臺事擂臺了,但只怕遇到邪惡之輩,牽連家小……”

  “明天我帶孩子回娘家,讓你少牽掛。”妻子很理解地說道,“男人過了四十,要做有把握的事情。等這事兒過了,你來接我……”

  蘇乙是第二天一早就到佛山的。

  他是隨著宮寶森、李書文、馬應涂和楊成普四位宗師一起來的。

  和他們一同來的,還有蘇乙的十五個徒弟,以及北方各門各派共計三百多人的北方武術代表團。

  數百人浩浩蕩蕩進了城,直奔金樓而來。

  到了金樓門口,鑼鼓喧天、鞭炮齊鳴,南方武林的代表們也早在金樓門口等候。

  舞龍舞獅,歡迎貴客,最終龍頭湊到宮寶森跟前,一位旗袍女子端來毛筆朱砂。

  宮寶森面帶笑意拿起毛筆,用筆在龍的兩只眼睛上各畫一筆。

  砰砰砰……

  禮花齊放,龍騰虎躍。

  這叫畫龍點睛,寓意著貴客來領,蓬蓽生輝。

  龍虎散開,南方武林的代表們笑呵呵拱手迎上。

  “宮師傅、李師傅、楊師傅、馬師傅,還有各位北方的武林同道,何某攜南方武林眾人,歡迎諸位駕臨,諸位師傅一路辛苦,一路辛苦啊……”

  “何師傅哪里話?是我們多有叨擾才對……我來給您介紹……”

  一番寒暄后,蘇乙和葉問也互相見了禮。

  這是名義上的師兄弟第一次見面,雙方似乎都沒有那種“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的感動,只是平淡見禮,一個叫了聲師兄,一個喚了句師弟,便相顧無言,只是微笑。

  不同于面對周先生,對葉問,蘇乙早就沒了那種面對歷史名人的朝圣心態。

  一是以他如今的江湖地位,遠超葉問甚多;二是以他如今的武功,他自忖絕不輸這位詠春宗師。

  一番謙讓后,眾人魚貫而入,進了金樓。

  北方不乏富麗堂皇之所,但像是金樓這般滿屋精致細膩的所在,卻是絕無僅有。

  北方武人大多貧苦出身,見了這般奢靡,又有滿屋鶯鶯燕燕穿堂而過,頓時就挪不開眼了,更有甚者當場出丑。

  南方武人們嘴上不說,但眼中的揶揄和嘲弄卻是掩飾不住。

  有那脾氣火爆的受不了南方武人的“陰陽怪氣”,當下便起了沖突,嚷嚷著頂起了牛。

  但很快就被各自的長輩呵斥著拉開。

  這些細節宗師們自然盡收眼底,但無論誰都沒有開口去說,恍若未見。

  很快,宗師們謙讓著互相落座,南北宗師分列左右。

  蘇乙和葉問也都被讓到了臺上。

  南方武人對著蘇乙投來好奇的目光,為第一次見到活的津門大俠嘖嘖稱奇。

  而北方武人則審視狐疑地打量著葉問,議論著這人何德何能要和耿大俠平起平坐?

  什么?是耿大俠的師兄?

  那沒事了……

  臺上,南方的何師傅清清嗓子,站起來笑呵呵道:“諸位,請安靜!接下來,有請我們中華武士會會長,中央國術館副館長,形意八卦門掌門宮羽田宮師傅,給大家講話!”

  嘩……

  掌聲如雷。

  宮寶森面帶微笑,站起來四下拱手。

  等聲音平息下來后,他緩緩開口。

  “我活到今日,一共只成了四件事。第一是合并了形意門和八卦門,讓兩派強強聯手,融合為一;第二,是接了我大師兄的班,主事中華武士會,聯合了通背、炮錘、太極、燕青等十幾個門派加入;第三,就是撮成了北方拳師南下傳藝。”

  說到這里,宮寶森臉色變得有些嚴肅起來:“民國十八年,兩廣國術館成立。五虎下江南,就是我和李任潮先生在這座金樓談定的。可惜時局動蕩,原本南北通融的大好時局因戰事毀于一旦,為此事,我抱憾至今。”

  這話說得有些南方武林前輩們表情有些不自然。

  宮寶森面色稍緩,接著道:“第四件事,便是半年前的津門國術精英賽!這場賽事,有二百一十六個拳種門派,共計五千四百六十三個武人參賽,是有史以來,我們國術界最成功的的一場賽事!”

  此話一出,現場一片嘩然。

  尤其是南方武人們,各個都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來,十分震驚。

  南方的武人們都知道宮寶森在津門辦了一場轟動全國的賽事,但報紙上登的都是今天誰勝了,明天誰敗了,耿良辰又和誰打了,打得有多流弊……

  諸如此類的消息。

  但比賽具體有多大規模,有多少人參賽,他們也是頭一回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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