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一品 > 第一百二十二章 血染青衫
  魏星舒若是真的沒有死,對現在的大威北境而言是個極大的助力,尤其是元明空所在的查緝司和影衛。

  只是過去二十年了,這么長的時間足以將一個人徹頭徹尾的改變。

  何況那國字臉明確的對趙讓說,他現在是一名殺手,還是單夜國內最好的殺手。

  查緝司的影衛肩扛家國大義,有自己的使命和堅守。殺手卻連最基本的善惡都沒有,視人命如草芥,只看銀錢。

  哪怕國字臉真的就是魏星舒,那他現在到底站在那邊?

  其實趙讓還有個很深的疑問。

  就是魏星舒在二十年前如果僥幸逃生,他為何不返回大威,而是選擇在單夜國中流落,成為一名江湖殺手?

  元明空見趙讓沉默不語,也知道他在顧慮什么。

  “他能說出‘二十年望北’這句話,就代表他的心沒有變!”

  趙讓應了一聲,沒有附和更多。

  在他看來,能為錢殺人,自然也能為錢說話。指不定他這次接的單,正是讓他來傳這句話。

  但到底如何,誰都不好妄下判斷。單憑那國字臉出神入化的身法,趙讓和元明空兩人加起來都不是對手。

  不自覺的,趙讓卻是又想起了葉三娘。

  這一路上,他好似已經養成了一種習慣。每當遇到解決不了的對手,和難以想通的事情時,葉三娘總能給他答案,或是提點。

  這種習慣其實很不好。

  人一旦養成了某種習慣,在有一天習慣驟然打破的時候,就會異常難受。

  特別是葉三娘,趙讓清楚她早晚要走的,不可能一直跟在自己身邊。

  所以這次他強行按下了心中的沖動,不準備去找葉三娘問個究竟。

  不管那國字臉傳話是真是假,起碼剛才他的到來是沒有惡意的。何況元明空還聽懂了他話中的意思,權且就當他是來傳話的。

  把問題想的太復雜,復雜到超過自身能力太多,除了徒增煩惱以外,并沒有什么好處。

  夜風將沒有關死的房門吹開,趙讓看到海迪耶走了進來。

  他換了一身青衫,腰間懸著長劍,在夜風的吹拂下,衣袂飄飄,頗有幾分劍豪的氣度。

  用大威的禮節同趙讓打了個招呼后,海迪耶說道:

  “二位可是休息好了?”

  趙讓回答道:

  “休息的很好,我還洗了個澡。”

  海迪耶笑道:

  “早就聽聞大威的武道高手,有沐浴齋戒的習慣。沐浴讓人精神,齋戒讓人心靜。原先我還以為是杜撰出來裝樣子的,沒想到果然如此!”

  趙讓擺擺手說道:

  “沐浴的確能讓人精神,但得冷水,不能熱水。至于齋戒,我沒有試過。不吃肉的話,咋有力氣揮刀?”

  海迪耶連連附和,說道:

  “是極,是極!趙公子說得對,武修說到底還是粗人,得豪邁些。不然手中的刀劍,和娘們的繡花針還有什么區別?”

  兩人寒暄之際,元明空趁此已經穩定了情緒。

  轉身走來,臉上毫無形跡表露。任憑他海迪耶再老奸巨猾,想必也看不出分毫。

  “二位既然都休息好了,咱們是不是可以去見見公主殿下?”

  趙讓和元明空對此都沒有意見。

  他倆還記得海迪耶先前說的那位如同半仙的西域奇人。

  跟著海迪耶走出院落,卻是往青衫客大門的相反方向走去。

  “不是從這邊出嗎?”

  經過國字臉殺手這么一折騰,再加上前面春華樓中葉三娘的提醒,趙讓機警了許多。

  “二位休息的時候,公主殿下已經來了。我把自己的屋子騰出來,公主殿下正在里面休息。”

  海迪耶解釋道。

  趙讓和元明空不疑有他,便跟著繼續前行。

  他們居住的院落,尚且是青衫客的外圍。這里面的空間,大的驚人!

  足足走了一炷香的時間,卻是還沒有到地方。

  海迪耶擔心身后二人走的久了,會不耐煩,一路上都在說他早些年仗劍游西域時的見聞。

  這話題倒是很有意思,可惜趙讓和元明空現在都有其他的事情占滿了腦子,根本無法分心。

  往往是海迪耶說了一大堆,二人才嗯嗯哼哼的應上兩聲。

  見自己的話勾不起他們倆的興趣,海迪耶便閉上了嘴。好歹也是單夜國乃至整個西域有頭有臉的人,要是人家不愛聽,還說個不停,他可沒有這么不識趣。

  “前面就到了!”

  青衫客中住的人極少。

  除卻海迪耶自己和剛到的阿曼尼公主,剩下的就是趙讓一行人。

  前方一座燈火通明的豪宅近在眼前,正是海迪耶給自己建造的住處,阿曼尼公主正在里面。

  只不過燈火雖然亮堂,趙讓卻覺得顏色有些反常。

  看上去,那處豪宅的燈光,隱隱透著紅。

  青衫客中沒有紅燭,燈罩也是白水晶制成的。包括屋內的妝點,更是沒有任何紅色。

  但趙讓又想到這處宅院是海迪耶自住,里面該是有大不同,便也不再多想。

  又走了幾步,突然看到一個人站在路中央。

  是個女子,穿著西域樣式的衣服。

  趙讓從身段上認出,這人是葉三娘,于是他輕輕喚了一聲:

  “老板娘?”

  葉三娘聞聲轉過身來,快步走近,說道:

  “東家,你們不用去了。”

  趙讓一時間沒聽懂葉三娘話中的意思,海迪耶卻是反應的極為迅速:

  “公主怎么了?”

  葉三娘欲言又止,最后抬手指著路邊的縫隙,說道:

  “你們自己看。”

  鋪路的石塊各自之間本該都有縫隙,踩在腳下的時候,誰都不會注意到這點。

  經葉三娘一說,趙讓才發現從這里開始一直到那處宅院的路,竟是平整異常,猶如整體鋪就。

  海迪耶作為青衫客的主人,自是比趙讓發現了更多不對。

  他用來鋪路的石塊,都是經過打磨的瑪瑙。白日里不顯,在晚上被燈光和月光一照,都會變得通透異常。

  今晚天上無云,圓月高懸,該是最能映襯出才對,但放眼望去,盡皆黑漆漆的一片。

  海迪耶一步跨出,發覺腳下觸感不對,抬起看了看鞋底,似是被涂抹了一層醬紅色的漆。

  隨之來的是沖天而起的血腥味!

  “地上全都是血!”

  趙讓不敢貿然上前,蹲下來仔細看向葉三娘剛才指著的縫隙,然后用手輕輕一按。

  縫隙果然是被血灌滿的。

  這些血,從海迪耶的住處中流出來,鋪滿了三丈遠的地面,并且將其中的溝壑全部填滿……

  憑借顏色和粘稠度來看,這些血流淌出來,至少已經有半個時辰了。

  半個時辰前,趙讓還在和那國字臉殺手斡旋,其他人估計還在睡覺。

  最關鍵的是,誰也沒有聽到外面的有什么大動靜!

  趙讓在路旁的花草葉子上擦了擦手。

  他本已決定不再依靠葉三娘,但這里的情況,估計只有她一人知曉……

  還不等趙讓問出口,海迪耶已經顫著聲,向葉三娘問道:

  “老板娘,公主是不是……”

  葉三娘搖了搖頭。

  海迪耶如釋重負,以為阿曼尼公主無事。

  沒想到葉三娘緊跟著說道:

  “不知道!”

  她到此的時候,地上的血液雖然要比現在更新鮮些,但該發生的已經發生了。

  “先進去看看吧,側面還有一扇門,可以從園子里進去。”

  不愧是落日馬場之主,西域劍豪,海迪耶很快恢復了鎮靜,帶著趙讓等人橫著走出道路,從草地往側門走去。

  在他的想法中,這幾人不說可以信任,起碼在這件事上絕對沒有任何嫌疑。

  因為趙讓等人沒這個本事,唯一看不透的葉三娘卻又沒這個必要。

  月光下,草地是黑色的,和凝固的血跡沒什么兩樣。

  眾人行走在草地上,發出“沙沙”的聲響,猶如細密雨點,拍打人間。

  走著走著,還真有一滴冰涼落在了趙讓的臉頰上。

  他以為是雨。

  伸手一抹,才發現掌心處多了淡淡的嫣紅。

  抬頭看去,三樓一扇開著的窗子,已被鮮血浸透,正在“啪嗒啪嗒”的向下滴血。

  剛才那一滴,不偏不倚的,就落在了趙讓的臉上。

  “三樓也住了人?”

  趙讓問道。

  事已至此,海迪耶也無可奈何,只能苦笑著,說了和葉三娘一樣的話:

  “我不知道!”

  側門一打開,房子里的血腥味濃郁倒是令趙讓都有些喉頭發緊,忍不住想吐。

  看元明空眉頭緊鎖,嘴角使勁抿著,想來也不好受……

  稍微適應了些,趙讓就看到正門廳堂處有兩具尸體,正是跟在海迪耶身旁四名姑娘其中的兩名。

  往里走了走,一扭頭又看到第三名。

  她躺在樓梯上,胳膊耷拉下來,面色倒是很平靜。

  趙讓再度看向門廳處的兩人,發現她們的面色也很平靜。

  “這人出手好快!”

  元明空補充道:

  “也可能是無聲無息!”

  二人一一檢查了這層中其他的尸體。

  所有人的面色,都很平靜。

  人最大的不幸,就是無法掌握住自己的生命。但死在這件屋子里的人卻同時用頭最大的幸運,那就是他們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并沒有感覺到痛苦。

  趙讓和元明空的腦中同時浮現出一個名字。

  這個人不僅出手快,還能出手于無聲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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