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一世符仙 > 第四百二十六章 講訴
  季繡娘一路行至那個生活了數十年的屋子,此前的每一年,每一天到了這個屋子的門口時,季繡娘的心里總會涌起一抹落寞之感,不過今日不同,到了這個屋子,季繡娘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輕松,愉悅。

  她一把推開了屋門,緩步走了進去,隨后回過身來又輕輕的把門給關了起來。

  她的這個屋子很簡陋,除了一個普通的八仙桌,和一個木床外就再無其他。

  這屋子里的擺設也很簡陋,不過在這屋子的一個角落里卻立著一個木架。

  這木架成十字型,其上掛著一件金絲繡鳳的大紅喜袍,一個閃耀著光芒的鳳冠掛在頂端,其上的金縷珠片隨著在窗子里進來的風,微微晃動,發出一聲聲叮鈴鈴的響聲。

  季繡娘顫巍巍的靠了過去,那蒼老的手微微抬起,撫摸著那大紅喜袍,她笑著,可這笑著笑著卻哭了。

  “娘...孩兒不孝....。”季繡娘已是泣不成聲。

  這百年來所受的非議與痛楚仿佛在這一刻得以發泄。

  這件嫁衣是季遼還未離開時,季金花親手為季繡娘縫制的,可誰知道季遼突然就憑空消失了。

  而她也選擇了留在孤苦無依的季霜月身邊,而這件嫁衣她也一同帶了過來,一直保存到了現在。

  已是過了百年,這件嫁衣仍舊鮮艷,但她最好的年華卻是在沒人疼愛,受盡白眼里悄然渡過了。

  哭了一會,季繡娘感到腹中一股熱流涌動而起,隨之而來的便是一股強烈的倦意襲上了腦袋。

  她探手輕輕把那嫁衣上落的一點塵埃撣了下去,隨后這才回了床上,合上了眼皮,很快的便沉沉的睡著了。

  而就在她意識沉浸下去之后,她周身的毛孔赫然盡數張開,一道道灰色霧氣在其中噴薄而出,不消片刻整間屋子便被這灰霧所充斥。

  隨后,季繡娘那蒼老的肌膚開始發生了變化,竟是逐漸變得透明起來,其內血脈與內臟變得清晰可見。

  卻見那本來早已蒼老的心臟仿佛煥發了生機,開始急速跳動起來,一起一伏間發出一聲聲咚咚咚的悶響,而鮮紅的血液在心臟的帶動下流速突然加快,幾乎已到了常人的幾倍乃至幾十倍,強烈且又霸道的生機開始在她的體內散發而出。

  季繡娘恍若味覺,依舊睡的很是香甜。

  與此同時在另一處屋子里。

  季遼把季霜月扶上床,伺候其躺了下去。

  他身形一動坐在了床邊,握著季霜月的手,臉上帶著笑意看著。

  忽的他神情一動,感應到了什么,望向了窗外。

  他的眸子里光芒一陣閃爍,遂而收回了目光,笑看著季霜月,“娘啊,那續命神丹那么珍貴,你怎么就給了繡娘了。”

  季遼說的很是平靜。

  這一枚續命丹是他苦苦等了四年才弄來了,現在想要在弄一枚出來那根本是不可能,而他娘的生機已經枯竭,現在不過是憑著意志吊著一口氣罷了,季遼知道她娘的結果是什么,不過當她娘把這枚丹藥送給季繡娘時,他并沒太過阻攔,季遼知道就算那時真的讓她娘吃了,到時季繡娘壽元一盡,她娘絕對會如此前所說隨著季繡娘去的。

  季遼了解她娘的性格。

  而他這般執拗的性子就是遺傳了她娘,而她娘的執拗比他還猶有過之,所以季遼不敢強求她娘什么。

  “咱們家欠繡娘的太多啦...”季霜月長嘆。

  季遼輕輕一笑,“娘啊,孩兒還想多陪陪您呢。”

  季霜月聽了這話蒼老的臉上也是露出了笑意,“嘗盡萬般苦楚,這活著又有什么意思,娘這輩子算是活夠了,只求下輩子輪回做牛做馬也不在做人了。”

  季遼聞言眸子里再次涌出了淚水,“娘,都怪孩兒....。”

  季遼話說了一半卻突然止住,竟是哽咽的說不下去了。

  “不怪你。”季霜月抬手輕輕拭去季遼滾落的淚水,笑著道,“要怪就怪你那死鬼老爹,留下我們孤兒寡母,若是娘到了黃泉路上遇見了那個老東西,娘一定饒不了他。”

  “哈哈哈。”季遼笑了,不過這笑卻是比哭還難看。

  “繡娘是個好女孩,你要認真的對她明白嗎?莫要因為自己是金丹期的修士,就不把人家放在眼里,我季霜月這輩子只認季繡娘這一個兒媳你懂嗎?”

  季遼聽出了季霜月話里的意思,微微點頭,“孩兒懂得。”

  這季繡娘早在季遼剛踏上修仙之路的時候就與他有了婚約,而他突然的不辭而別,不單單是對不起他娘,同時也負了季繡娘。

  只是季遼以為他離開后,季繡娘會毀掉他們的婚約另嫁他人,卻沒想到季繡娘竟是為了他守了百年的活寡。

  季遼不用想也能知道季繡娘這么多年都經歷了什么,也能猜的到別人會怎么議論她,能忍受這些,代替他陪伴他娘百年,季遼對季繡娘滿是感激,同時也打心底里對季繡娘涌起一股敬佩。

  “我和你爹都是季家嫡系血脈,你爹的血脈不能在你這里斷了你明白嗎?”這時季霜月又再次說道。

  “孩兒知道,孩兒明白。”季遼再次點頭。

  季霜月伸手撫摸著季遼的臉頰,昏黃的眼睛里滿是寵溺,“你終于長大了...。”

  “是啊,孩兒長大了。”季遼附和著說道。

  “這百年里想必你一定吃了不少苦吧。”季霜月問道。

  “無妨,再怎么苦孩兒都堅持過來了。”

  “嗯...”季霜月輕嗯了一聲,遂而再次問道,“和我說說吧,你為什么突然離家,我養大的孩子我自己清楚,如果沒有托天的大事,我的孩子是不會一句話都不說就那么離開的。”

  季遼聞言身子一滯,他的眸子微微動了幾下。

  他得了老祖傳承的事他一直諱莫如深,從未向外人提起。

  “如果為難就不要說了...。”季霜月看出季遼的舉動,淡淡說道,并沒責怪的意思。

  “無妨。”季遼說了一句,抬手隨意一揮,他的掌心立即射出一張符箓,在空中一個蜿蜒砰然爆裂了開來,隨后一道淡淡的黃色光幕緩緩撐開,把這間屋子與外界隔離了起來。

  做完這些,季遼收回手,回身看向躺在床上的季霜月。

  “娘,不知你可還記得,許多年前我與季風、季剛擦拭老祖雕像,從那雕像上掉下來的事?”

  季繡娘眼眸微動,遂而點頭問道,“我記得自那以后沒多久,你就可以納氣畫符了,難道說....”

  “正是!”季遼微微頷首,而后繼續說道,“那一日我機緣巧合下得了老祖的傳承,而老祖的條件就是要我為他報殺身之仇!”

  季霜月聞言眉頭微皺,靜靜的聽著。

  “這是個絕對的秘密,我從未向任何人提起,當時我想著在季家修煉,不過隨著我的修為增加季家已滿足不了我修煉下去,所以孩兒必須拜入一個宗門里修煉才行,當時我與繡娘定了親,若是我和您說了,依您的性子絕對不會讓我就這么走的。”

  “嗯...若是當時的話,想來我定會讓你帶上繡娘一起離開的。”季霜月點頭說道。

  “是啊,只是我身負老祖遺愿,帶一人在身邊終歸不方便,所以孩兒也是沒辦法。”季遼說道。

  “嗯...”季霜月再次輕嗯了一聲。

  這百年的心結終于在這一刻徹底打開了。

  隨后季遼開始為季霜月講述起了當日得到老祖傳承的細節,然后又開始為其講訴起自己在修仙界的種種,不過卻把那諸多的危機輕描淡寫的一帶而過。

  足足過去了一個時辰,到了午夜的時候,季遼說話的聲音才悄然停下。

  季霜月就那么靜靜的聽著,在季遼的只言片語中她能聽的出來,這百年里季遼為了老祖的遺愿受了多少的苦。

  她再次抬手抹著季遼的臉,“真是苦了你了。”

  “不苦!”季遼笑著回道。

  這百年的修行,其中艱辛從沒對外人提起,今日和他娘講訴了一遍,季遼的心痛快了許多。

  “看你這幅樣子還真像你那死鬼老爹,一樣的老實,像頭倔驢。”

  “呵呵呵,我想我還是像您多一些。”季遼呵呵笑道。

  “哈哈哈。”季霜月聞言哈哈一笑,片刻后,她才再次囑咐道,“既然你答應了老祖就一定要辦到,莫要讓老祖在九泉之下不得安寧。”

  “娘您放心,孩兒必定手刃華云道人。”

  “明日你就當新郎官了,趕快回房去睡吧。”

  “娘孩兒還想多陪陪你。”季遼看著季霜月輕聲說道。

  “我個老太婆子有什么好陪的,快回去睡吧。”季霜月催促道。

  “好吧,外面那些季家的人還在門口等著,孩兒去和他們談談。”季遼說道。

  “嗯...”季霜月嗯了一聲,隨即緩緩合上了眼皮。

  季霜月一再提及明日他與季繡娘成親的事,季遼不想駁了她娘的意思。

  同時他對迎娶季繡娘也不反感,這件事早在百年前就應該做了,如果他這次回來,在拋下季繡娘不管不顧的話,那么他可真就是那狼心狗肺,畜生不如的人了。

  季遼坐在床邊看著季霜月呼吸逐漸平穩,儼然已是睡熟了,他輕嘆了一聲,拂去她額前散亂的花白頭發,又輕輕為其蓋上了被子。

  他這才起身走出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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