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一世容安 > 第52章 魔鬼
  陳知初聽了陳夫人的話,留下來陪著容安,一起留下來的還有裴嘉敏。

  其實真的不必,今天發生的事情,容安完全是喜聞樂見的。

  不過別人一片好心,她也是感激的。

  待到傍晚,兩位小姐才各自回府。

  紫蘇和阿蠻這才有機會湊到容安的跟前。

  今早小姐又讓阿蠻煮那種有毒的菌菇湯了,她們就知道會有大事發生。

  但饒是如此,還是被驚嚇到了。

  “小姐,結束了嗎?”紫蘇和阿蠻弱弱的問道。

  身為小姐的丫鬟,小姐不說的她們不問,但是問問進度這種無傷大雅的問題應該沒什么吧,實在是太好奇了。

  “沒呢,”容安說道,“今天只是讓她身敗名裂而已。”

  紫蘇和阿蠻聽了不由把眼睛睜的更大了。

  “后面還有?”兩人異口同聲的問道,聲音竟透著隱隱的興奮。

  容安點點頭,看著兩人好奇又閃著亮光的眼睛,笑道:“趁熱打鐵,就在明天。”

  ……

  事情經過一天一夜的發酵,早已鬧的滿城風雨。

  街頭巷尾,茶館酒肆,人人都在議論鎮國公府,有人相信,有人不敢相信,大家為此吵的不可開交。

  為了追溯這件事,鎮國公府和永昌伯府的舊事也紛紛被翻了出來。

  原來蔣氏在嫁入國公府之前是訂過親的,對方是海陵知府文家的公子,文家在當地也算是望族。

  原本打算在蔣氏十七歲這一年就完婚,結果遇上永昌伯老夫人病逝。

  按照大鄴朝的習俗,蔣氏要為亡母守孝三年,婚事因此擱置。

  這期間,文家和蔣家漸漸沒了走動,當時很多人以為是文家等不了三年,便提出了退親。

  但事實如何,沒有人知道,只知道蔣氏為母守孝三年,結果得了福報,以二十歲大齡風光嫁入一品功勛世家鎮國公府。

  雖然只是個繼室,但鎮國公府和海陵知府,兩者差之千里。

  就當大家扒出了海陵文家時,文家的人也到了京城。

  文家六十多歲的老夫人在次子的陪同下,徑直去了順天府。

  而此時,鎮國公正渾身顫抖的趴在御書房里,跪在他身旁的是須發花白的永昌伯。

  今早在大殿上,言官對鎮國公府傳出的丑聞口誅筆伐,大罵其敗類,必須嚴懲不貸。

  皇帝甚是頭痛,但念在老鎮國公的面子上,在大殿上并未給予定論。

  而是下朝后,將人拎到了御書房。

  “外面都傳瘋了,你那對龍鳳胎外室子是蔣氏與你在婚前私通產下的,是也不是?”景帝坐在龍椅上,握在手里的汝窯青花瓷茶碗重重的扣在書案上。

  那滿含威嚴的聲音讓鎮國公和永昌伯齊齊抖了三抖,伏在地上的身子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尤其是鎮國公,他渾身都在冒冷汗。

  說是,他將千夫所指,說不是,那就是欺君之罪。

  “瞧你這副慫樣!”景帝看著跪在地上畏畏縮縮的鎮國公,怒其不爭的痛斥道:“你連你父親的千分之一都不如,沒出息的東西,朕早看你不順眼了!”

  他說著將手里的茶碗狠狠砸了過去,景帝今年整五十壽辰,帝王之威越發凜然。

  天子容顏,不怒自威。更何況發起怒來,更是雷霆之勢。

  鎮國公的前額被砸破了,鮮血直流,他趴在地上喊道:“陛下恕罪,陛下恕罪,微臣罪該萬死!”

  “看來是真的了。”景帝眼眸微瞇,臉色慍怒,但卻并不意外。

  “這個節骨眼上,你給朕搞這一出。”他冷笑。

  鎮國公哭喪著臉趴在地上,任頭上鮮血流進眼中,也不敢擅動分毫。

  這時御書房外傳來內侍的唱喝:“太傅求見。”

  景帝點點頭,便聽旁邊內侍高宣道:“傳。”

  一身紫色朝服的裴宴笙大步走了進來,景帝見了他立刻變得和顏悅色。

  “太傅可是有事?”他問道。

  裴宴笙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兩個人,說道:“啟稟陛下,是順天府的急報,需要陛下定奪。”

  他說著將手里的卷軸呈上。

  景帝攤開卷軸,剛看便皺起了濃眉,看完后已經滿臉陰沉。

  他抬頭掃了一眼鎮國公和永昌伯,冷笑連連,這出大戲原來還沒完啊。

  “既然海陵文家指控蔣氏殺人藏尸,那自然是要嚴查督辦,奏請朕批了,去抓人吧。”他看著裴宴笙說道。

  裴宴笙領命退下。

  他剛走,景帝就將手里的卷軸砸向跪在地上的永昌伯。

  “你教出來的好女兒,不知廉恥,心狠手辣!”他大罵道。

  永昌伯早在景帝說到海陵文家的時候,就驚訝的抬起頭,再聽說控告蔣氏殺人藏尸,更是驚的瞠目結舌。

  “陛下,臣不知道啊,臣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都是那個孽女,她一人所為,我們蔣家的人都不知情啊!”

  永昌伯雙手伏地,痛哭涕流。

  “你不知道?”景帝怒極反笑,“那你都知道些什么?你看看你的那一雙兒女,沒一個好東西!”

  而一旁的鎮國公已經拾起地上的奏章一目十行的看完,看完后,他臉色慘白的癱坐著,像是被人抽去了靈魂。

  ……

  鎮國公所犯過錯,于倫理上是道德淪喪,不知廉恥。

  但是他沒有殺人放火,律法上制裁不了他。

  鎮國公的馬車回到國公府,正好遇到順天府尹宋大人親自來府上拿人。

  太傅親傳圣上口諭,拿人問罪,這就代表兩位大佬都將會問過此事,這可不是玩笑,出不得任何差錯。

  蔣氏已經被兩位衙役拖拽到了大門口,府里看熱鬧的人都在尾隨,府外看熱鬧的更是人山人海。

  鎮國公踉踉蹌蹌的從馬車上下來,他滿臉是血,形容狼狽。

  眾人看到他都是一驚。

  他眼神空洞的掃視著眼前的景象,直到看到蔣氏,眼神才仿佛有了焦點。

  “老爺救我啊,老爺救我!”蔣氏也看到了他,朝他伸手哭喊著。

  蔣氏的腳下是六少爺,他滿臉是淚的抱著她的腿,不讓她被帶走。

  李云瑤也哭著站在一旁。

  鎮國公眼圈泛紅,已經一天一夜沒合眼的他,腦子里一片混沌。

  他看著向自己求助的蔣氏,恍然想起很多年前,第一次見到她時的場景。

  那是在他安置晚娘的宅子里,晚娘大概平日里寂寞,便與對門的小姐有了來往。

  等他知道的時候,兩人已經相熟的互稱姐妹了。

  他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一身素衣,溫柔婉約,氣度嫻雅。

  交談才得知,她竟然是永昌伯府的小姐,因為母親過世,思念甚深,便到母親送她的宅子里睹物思人。

  他心想,堂堂伯府小姐,卻并不嫌棄晚娘出身卑微,還愿以姐妹相稱,真是寬宏善良。

  之后的每一次見面,都是那樣的自然,可她的善解人意,溫柔嬌美卻潛移默化的刻在了他的心上。

  再后來,晚娘被一場大火燒死了,他與家里大吵一架,尤其是她的元配夫人。

  她總是那么的冰冷高傲,從不會對他溫柔小意,他認定她就是一個冷血容不得人的妒婦。

  這時候,他想到的是蔣家小姐。

  他忍不住去找她傾訴,她是那么溫柔的安撫他。

  漸漸地,他去找她的次數越來越頻繁,他知道自己心悅上這個女人,不過他還沒有喪失理智。

  他是伯府的小姐,不是普通的民女,再說,她定親了,只不過因為守孝婚事擱置了。

  可是,有一天,她哭著對他說,她的定親對象悔婚了,嫌三年太久,不愿意等她了。

  她哭得很傷心,宛如梨花帶雨,令人心碎,他心中大罵那文家公子瞎了眼,不識明珠。

  那一天,他一直陪著她,兩人還一起喝了酒,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便如干柴烈火,一點即燃。

  那一晚,他們瘋狂放縱,他終于如愿以償。

  就在她陪嫁院子的正房里,那張梨花木雕花拔步床上。

  想到這里,鎮國公忽然一陣作嘔。

  那文家公子的骸骨就是在那張床下發現的,那時候他應該剛死吧,而他居然在一個死人的頭頂上顛鸞倒鳳一整夜。

  她騙了他,一直在騙他!

  越想鎮國公越覺得惡心和憤怒,他扶著馬車撕心裂肺的嘔吐起來。

  所有人都詫異的看著他。

  他吐完,搖搖晃晃直起身,胡亂的拿衣袖擦擦嘴,便朝蔣氏走了過去。

  蔣氏還滿懷希冀的看著他,嘴里不停的喊著:“老爺救我,我不能離開你和孩子們啊。”

  鎮國公走到她面前,赤紅的眼睛盯著她看,接著猝不及防的抬手,狠狠給了她一巴掌。

  “魔鬼!”他在她臉上唾了一口。

  “魔鬼!”他再次罵道,一把扯過抱住她的李長智,然后退后,離她遠遠的。

  “魔鬼!”他大罵。

  蔣氏被打的滿嘴是血,她怔怔的看著瘋癲的鎮國公,忽然明了,他什么都知道了。

  “不,我對你的心是真的。”她哭喊道,“我都是為了你啊。”

  可鎮國公根本不相信,也不想聽,他再也不想聽她的妖言惑眾了,再也不想見到她。

  “你們還愣著干什么,還不把她帶走!”他沖著衙役和宋大人大吼。

  呆愣在一旁的眾人這才回過神,急急忙忙拖著蔣氏往門外去。

  李長智急的又哭又跳,卻掙不開鎮國公的鉗制。

  直到蔣氏被順天府的人押上馬車走遠了,鎮國公才松開手,然后眼睛一閉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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