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一世容安 > 第594章 痛恨自己
  “府上的遭遇本王已經聽說了,你們放心,不會再有人找你們麻煩。”蕭瓚看著姜家眾人說道。

  姜家人面面相覷,臉上都帶著絲絲疑惑。

  一時分不清他這句保證還有剛剛的出手相助是公事公辦,還是夾帶了私情。

  可是他和姜家又哪來的私情,即便有也是恨吧。

  與其胡亂猜想,姜炎索性開門見山的說道:“多謝王爺為我們主持公道,姜家人銘記在心。不知王爺此番突然駕臨舍下,可還有別的事?”

  “本王是來找容安的。”蕭瓚也不拐彎抹角。

  姜家人再次驚住,也想起來前些日子確實有兩個從幽州過來的人上門求見容安。

  可是當時容安已經離開晉陽了,那兩人見不到容安什么也沒說就走了。

  現在想來,只怕那兩人就是燕王的人。

  “容安不在這里,她走了。”姜老夫人看著蕭瓚說道,神色有些哀傷。

  容安雖然什么都沒說,但她為什么執意要走,他們心里都明白,她覺得是自己拖累了姜家,所以才毅然離開。

  “本王知道。”蕭瓚凝視著姜老夫人臉上的不舍,又問道:“你們真的不知道她去哪了嗎?”

  姜老夫人搖搖頭,“她跟她師父云游去了,四海之內不問方向,走到哪里是哪里。”

  蕭瓚忍不住深吸一口氣,有一種把容安弄丟了的感覺,這種感覺讓他不安、自責、茫然。

  姜家人見他垂眸不語,渾身籠罩著失落與寂寥,當真是糊涂了。

  “王爺您找容安作甚,你們……”姜老夫人欲言又止。

  蕭瓚抬頭看著姜家人疑惑不解的目光,開口道:“我們之間有太多的誤會,本王來找她,就是想和她好好談談。”

  ……

  當晚,蕭瓚要在姜府留宿。

  姜家人自然沒有置喙的余地,不管他和容安之間有什么誤會,他剛剛解救了姜家是事實。

  用完晚膳后,蕭瓚在家仆的指引下去了容安的院子。

  既然到了姜家,他不可能不去容安的閨房看一看。

  容安走了好些天,但她的屋子被收拾的一塵不染,可見姜家人對她的用心。

  蕭瓚緩步走過書房,走過暖閣,又走進寢室,繡著海棠花的枕邊放著幾本醫書,依稀能想象出夜晚她靠在床頭秉燭夜讀的場景。

  屋子里屬于她身上特有的清香還很明顯,蕭瓚走到衣柜前打開柜門,見里面果然疊放著她的些許衣物,他仔細看了看,并沒有他想找的那一件。

  意料之中,可還是禁不住心里一沉,尤其是想到那件被容安留在客棧里的斗篷,他更加緊張。

  因此也顧不上太多,招來家仆詢問。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姜思嫻帶著丫鬟進了院子。

  坐在院中杜仲樹下等待的蕭瓚看見她們立刻站起了身,目光凝在丫鬟提著的包袱上。

  姜思嫻和丫鬟走到他面前,先行了禮,然后丫鬟將手里的包袱放在石桌上,便退到了院門口。

  蕭瓚迫不及待的解開包袱,看見里面完好無損的石青色春衫,長長松了一口氣。

  姜思嫻看著他失而復得的緊張模樣,神色是晦暗的。

  蕭瓚不在意她的目光,他找到了想要的東西,由衷的說道:“謝謝。”

  姜思嫻卻看著他淡漠的問道:“衣服可以找回來,但是人可以嗎,心可以嗎?”

  雖然蕭瓚算的上是她的恩人,雖然他和容安之間的誤會她并不清楚,雖然他曾經舍命救過容安。

  可她還是要讓他知道,他把容安傷成了什么樣子。

  “當您不留余地傷害她的時候,想過會有今天嗎?”

  面對姜思嫻明顯帶著指責的詢問,蕭瓚無言以待。

  他確實沒有想到會有今天,也沒有留有余地,當時他就像一個失去理智的瘋子,唯一想到的就是報復。

  “你差點害死了她,她回晉陽后咳血昏迷三天三夜,如果不是剛巧她師父回來,她能不能撐得過去都很難說。”姜思嫻無比痛心的說道。

  想到那些日子病的奄奄一息的容安,她就沒辦法輕易的原諒眼前的這個人。

  姜思嫻的話讓蕭瓚如遭雷擊,他震驚的看著她,對她的話難以置信。

  “你說什么?容安她怎么了?”他急切的問道。

  姜思嫻失望的搖搖頭,“她已經熬過來了,可是她的身體不好,你難道不知道嗎?她先天不足,心脈羸弱,受不了太大的刺激,不然就會舊疾復發。”

  蕭瓚只覺得胸口一陣緊縮,連喘氣都生疼,他后退了一步,頹然的坐在身后的石凳上。

  姜思嫻看著他臉色蒼白,備受打擊的樣子,再次搖搖頭。

  “如果你真的不愛她了,也請不要傷害她,和她相忘于江湖好了。

  為什么只能在愛和恨里做選擇,在得到和毀滅里二選一。

  你對她的愛太極端太狹隘了,最終受傷害的不止是她還有你自己。”

  ……

  冷風吹過,頭頂凋零的杜仲樹又落下幾片葉子,不知不覺已經月上中天。

  蕭瓚枯坐在院子里,從未有一刻像現在這般痛恨自己。

  自從北運河客棧那一晚,他也無數次自省過,覺得自己對待感情稚嫩脆弱,不理智,不成熟。

  可現在看來,這些都不是最致命的。

  他最該反省的是他對容安的愛是不是真像他自己認為的那么深沉,那么不顧一切。

  他嘴上總是喊著他愛的比容安深,付出的比她多,是她辜負了自己。

  可他又是怎么做的。

  明明自己已經嘗過了那種傷心欲絕、撕心裂肺的蝕骨之痛,明明知道在那樣毀滅性的重創下,他一個身強力壯的八尺男兒也不堪打擊。

  當初他也吐血甚至昏迷,那種痛苦和難受至今歷歷在目。

  可是在決定報復容安的時候,他將這一切忘的一干二凈。

  他絲毫沒有考慮到她能不能承受的住他的羞辱與報復,甚至忘了她曾經是個藥罐子里泡大的病秧子。

  他被憤怒和不甘沖昏了頭腦,一心只想著讓她也嘗嘗自己受過的苦。

  那時候,他還敢說自己是愛她的嗎?

  即便是因愛生恨,膨脹的恨也超過了付出的愛。

  真的愛一個人,是不舍得這么摧殘她的。就像姜思嫻說的,相忘于江湖好了。

  那時候他為什么沒有做到,為什么沒有直接將她打發走。

  為什么將事情變成如今萬劫不復的局面,甚至差點害死了她。

  歸根結底,是他愛的太不甘,太狹隘了,他更在乎自己的感受。

  這樣的認知,讓蕭瓚通身冰涼。

  他除了恨自己,更心痛容安,無論是自己還是裴宴笙,終歸都傷害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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