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掌柜。”衛亭帶著小李過來打招呼。
“曹掌柜,這是小李,俺家的街坊,剛滿十六,您看看,成么?”
“曹掌柜好。”
曹掌柜點點頭,人算聰明,“先干干看吧,跟著小衛,有不明白的問他。”
“唉,謝謝曹掌柜。”人這就算留下了。“我那兒有套換洗的衣服,你先穿著,等過兩天店里把你的衣服做好了,再換回來。”
“成,都聽你的,衛亭哥。”
“去吧。”衛亭看有客人起身離開了,趕緊過去留住最后那個人。
“吃好了爺?”
“嗯”那人見衛亭攔住他,他又坐下不緊不慢的剔剔牙。
“客官,總共三塊。”
那人瞟了一眼他,理直氣壯的說著:“沒有。”
“啊?”
“聽不明白么?!沒錢!”拍拍胸脯,“就有我這個人,你們看著辦。”
曹掌柜在柜臺那邊,望著那人趾高氣昂的,“頓人”,他見多了,要錢沒有,人有一個,一般飯館對于這種情況,多半是留下來干活抵賬,要嫌不解氣,就打一頓。
但這兒可是有秦大小姐參股的,這么好的條件,怎能不用,他走過來說道:“小衛,去叫警察。”
“唉!”衛亭見事不好,小跑著出去。
“這位先生,我勸你還是把賬結了,免得惹禍上身。”
“哼!”那人抖著腳一臉不以為然,“崩嚇我,大不了就打一頓,關幾天,你能奈我何!”
“秦將軍可是這兒的東家,你們敢在這玩“頓人”這一套,你以為抓你進去就走走形式就算了?告訴你,不扒了你這張皮,你甭想出來!”
“你威脅我!”
“指使你們來這兒的人,給了你們多少大洋?幾塊大洋讓你缺胳膊少腿,怕是不值當吧?”
“還…還有沒有王法了!就頓飯錢,你們敢下死手!”
“殺雞儆猴,今兒我要是放過你,趕明兒流氓乞丐,街頭混子就都能跑我這來白吃白喝,你信不信?!”曹掌柜提高聲音,雙手抱拳,“各位客官,實在對不住,我譚記童叟無欺、價格公道,做的就是個薄利多銷的買賣!”他指著那人,“這個客人,帶著四個人在這白吃白喝,不給錢,今兒不要不嚴肅處理,多來這么幾次,我這飯館就關門大吉了!”
“譚東家最是實在,手藝不錯,菜價也便宜,這樣都過來吃白食,這不是欺負人嘛!”
“就是就是!!吃不起別吃啊”
“我知道他,上次說這兒的菜里有蒼蠅,不干凈,掌柜的就免了他的賬,這是吃白食吃出好來了。”
“唉,說不定那蒼蠅就是他放的,哪就這么巧,就讓他趕上。”
“可不,我來這這么多回,從來就沒有過的事兒!”
眾人氣憤激昂,紛紛打抱不平,你一言我一語的,那人本就是心虛,等警察一到,立馬就慌了神,“掌柜的,我也沒帶錢,你容我回去給你取,行不行,啊,掌柜的?”
“對不住您了,已經晚了。”
警察走過來,押著他,“走吧!”
“掌柜的!掌柜的?!”那人還喊著,為首的巡警上來就是一巴掌,“鬼叫什么!有什么話去了大牢,有你說的時候!”
傍晚譚記打烊,曹掌柜把柜臺上的竹筒拿過來,這個月幾乎是天天滿座,相對的,小費也就不少,閃光的銀錢滿滿登登的塞滿筒子,他把銀錢翻出來,“嘩啦啦”的聲音,聽得人無比興奮!曹掌柜數著足足有五十塊!衛亭是堂頭,多分一點,“小衛二十四塊,小李小胡一人十三塊。”
“謝謝曹掌柜!”二人都高興不已。
這待遇簡直比他倆在外面任何一個地方都好。
曹掌柜走到柜臺后,拿起筆,寫了一封信,把衛亭叫過來,“知道秦公館在哪么?”
“知道。”
曹掌柜把信遞過去,“把信交給大小姐,今天的事兒也和大小姐說下,看她如何打算?”
“好。我這就去。”
衛亭站在秦公館前,三層小樓,寬闊的院子,墻邊種著竹林,梧桐在大門內茂密生長著,樹干高大,伸出了墻外,舒枝散葉,他站在樹底下,抬頭看著館里燈火通明,人影來去穿梭,他能感覺到氣息濃郁,什么氣息濃郁?“錢”,有錢的氣息,非常濃郁。
他局促的捏著衣角,衣服剛做沒多久,平時跑堂都不舍得穿,是他覺得最體面的行頭,可他站在門口,這墻里墻外,卻讓他知道了什么叫差距,什么叫階級。
“哎!你找誰啊?”
門衛叫他,他努力顯得平靜些,“我找秦小姐。”
“哪個秦小姐?大小姐還是三小姐?”
衛亭回想當時他們來家里時,那個長官好像叫得是大小姐,“大小姐。”
門衛用審視的眼光,上下看了看他,“等一下。”然后關上門。
“大小姐,外面有個看著年紀不大的人找您,是個男的。”
“認識么?要不要讓警衛員跟著?”有男人找上家門,秦昌進怕有人糾纏女兒。
“不用了,父親,我先去看看。”秦卿走出院子,打開門,見到衛亭,深感驚訝,“你怎么找到這兒的?”這輩子他可沒當上幾天車夫,怎么會找到秦公館?
“曹掌柜告訴我的。”衛亭背著手,低著頭,眼睛也不敢抬,很是緊張。
“哦,在那干的怎么樣?我最近忙,除了開張那天,我這月還沒去過。”
“很好,曹掌柜很照顧我,東家人也好。”
秦卿見他支吾不言,光站著不動,“是碰到了什么難事?”
“沒有沒有,我…我就是…”衛亭扭捏著從身后拿出一個包袱,“這里頭有兩雙繡花鞋,是我娘親手繡的,您…別嫌棄。”
秦卿接過去,打開包袱,繡鞋圓潤精致,鞋底納得緊實,白色織錦緞細膩光滑,鞋面繡著精致的花紋,一雙繡著竹葉,一雙繡著桃花,清新淡雅,足見用心。
“怎么會知道我的尺寸?”
“我娘以前是繡娘,她打眼兒一看尺寸就差不了。”
秦卿想起來,上次在車上他說過,他娘眼睛不好,原來之前做過繡娘,她低頭再看這兩雙鞋,重量變得沉甸許多。
“這樣的手藝,不多見,替我謝謝伯母,我很喜歡。”
“您喜歡就好。”
秦卿微笑的等著他說話。
“對了,小姐,這是曹掌柜讓我拿給你的。”衛亭將信遞給秦卿,“今天有人吃白食,曹掌柜讓我報了警,然后來通知小姐。”
秦卿展開信看了看,“好,我知道了。”
“小姐,那我就走了。”帶著倉促的小跑,衛亭慌一般的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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