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之后，路上車水馬龍，可能是心理作用，人流和車輛看似比往常匆忙焦躁了許多。
警車一路開往公安局，陳斌華的尸體被運輸到公安局地下負一層的法醫室進行深度尸檢工作。
管瞳坐在副駕駛，想到接下來家屬來確定死者身份，心里就憋悶得慌。
高杰一言不發，一雙大眼緊盯著前方的路況，車內氣氛十分低沉。
“看著我干嘛？我臉上有真相啊？”，高杰微微勾了勾嘴角。
“切，真相沒有，有黑眼圈和胡茬子。”
后排的小武頭發凌亂，胡子拉碴，后半夜在案發現場分析案情，這家伙頭發都被自己抓成雞窩了。
“管姐，這起自殺案挺玄乎的，但是又沒啥線索，要不咱們就這么結案吧！”
高杰一個急剎車，險些撞到斑馬線上遛狗的行人，恃寵若嬌的泰迪犬沖著汽車“汪汪”直叫，牽狗的主人看見是一輛警車，催促著泰迪犬趕緊過馬路。
“小武，在案子沒有敲定之前，不要輕易下定論。陳斌華是官員，這起案件不會那么簡單。”
管瞳剛想懟他，官員也有七情六欲，也有emo和精神內耗的時候，也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自殺是每個人在思想走極端情況下，都可能會萌生出來的舉動。
偏偏這時候，母親張美蘭的電話打了進來，一開口就咋咋呼呼，“瞳瞳啊，快給媽開開門，媽買了好多菜給你送過來，你是不是還沒起床啊？”
管瞳深呼了一口氣，頂著烏青的黑眼圈說：“媽，我不在家，不是讓您別送那么多菜了嘛，我一個人又吃不完那些，多浪費啊！”
張美蘭一愣，幾秒后叫了起來：“死丫頭，你是睡到誰家里去了？我告訴你啊，不是媽老古董，這個女孩子啊，婚前不能隨便的，一定要留在新婚之夜.......”
張美蘭越說越離譜，管瞳不斷調低手機的音量，還是被車里人聽見了。
高杰在開車，心思都在琢磨案子上，看著似乎沒聽見。
清晨的陽光照在他那張剛毅俊朗的臉上，凌晨剛到現場還沒有冒出來的胡子，這會兒已經像偷偷長出來的麥子似的，看起來憔悴滄桑了幾分。
后排的小武，困蟲一下子全沒了，身體湊近了聽墻角。
“媽，我沒有，昨天夜里發生了一起案子，我一直跟隊里人在一起加班呢！”
張美蘭一聽更炸了：“瞳瞳啊，女人過了三十歲不能熬夜呀，熬成了黃臉婆你們局里給你分配老公嗎？
不是媽說你，女人混到你這個級別可以了，干嘛還要這么拼命？媽跟你說，趕緊轉到后勤崗位吧，再晚幾年媽擔心你都嫁不出去了？上回你跟媽說，你有男朋友了，我看你就是騙媽，哪有男朋友允許女朋友這么加班的？”
管瞳一臉生無可戀看著窗外，突然靈光一閃，想出一招應付老媽的方法，“媽，我真有男朋友了，不信我發照片給你看！”
掛斷電話，管瞳看見高杰睨了她一眼，眼神里面有些復雜。
“什么時候交男朋友了？怎么也沒聽你說過啊？”
管瞳苦笑：“是啊，我哪有時間交男朋友，我這不是為了堵住我媽的嘴嗎？讓她最近別煩我了！這世界上最可怕的愛就是以父母之名，逼迫兒女結婚生子，什么時候人類才有選擇結婚或不結婚的權利？
唉，算了，不跟你說了，你也半斤八兩，你家里也沒少催你吧！”
兩人扯了幾句，高杰說：“我爸媽早就放棄我了，他們說讓我老了找個好點的養老院，最好能夠進入干部療養院，我覺得如果到時候級別夠，我就和組織申請，順便把你也一起帶進去。”
管瞳抬眼看向他，手里一直沒停，“呵呵，我謝謝你啊，還知道順帶我。不過我已經想好了，老了就游山玩水，玩不動了就在一個地方選塊風水寶地埋了算了。我可不想在干部療養院，和一群老太太跳廣場舞。”
說話的功夫，一張ai合成圖已經搞定，管瞳嘚瑟顯擺道：“怎么樣？是不是如假包換，簡直和真人一模一樣吧？”
高杰瞥了一眼，心口一緊：“真有男朋友啦？”
管瞳哈哈笑道：“你傻不傻啊，這是ai合成圖，現在已經進入人工智能時代了，搞定父母只要ai就足夠了。”
管瞳看著畫面中，她一臉幸福的偎依在一個身材高大的帥哥懷里，帥哥含情脈脈看著她，兩人好似明天就要領證，后天就要生娃一般甜蜜。
張美蘭收到女兒的微信，看見準女婿這么優秀，趕緊發來語音電話。
“寶貝女兒啊，你還真給媽找了個這么優秀的女婿啊，長得真不錯，比你大姑二姑家的女婿都帥，她們到時候見到我的女婿呀，眼睛一定紅透了。
瞳瞳啊，他是做什么工作的呀？家里什么情況呀？不是你們局里的吧，局里的可不能談啊，尤其是那個高杰，媽當初拆開你們就是一件最明智的事情。”
管瞳臉上表情有點難看，為了堵住老媽的嘴巴，趕緊瞎編了幾句：“媽，他是我高中同學，林賢超，人家現在從事科研項目，以后讓他送你一臺機器人，每天陪你上街買菜，逛街，跳廣場舞。爸不在了，你如果想有個老伴，機器人也可以為你服務.......”
張美蘭聽出話里有話，老臉一紅，“媽不要機器人，媽就要好女婿，媽就要抱大外孫子。
好了，媽不影響你工作了，你下了班趕緊去和小林好好相處，最好趕緊點，你懂的，媽不說破了。”
張美蘭嘿嘿笑了幾聲，掛斷了電話，管瞳無奈地苦笑了幾聲。
想當初從小學開始，老媽就明令她不得早戀，到了初中高中，她出落的亭亭玉立了，老媽更是像放著賊一樣盯著她，生怕她早戀。
每次到學校參加家長會，老媽一雙犀利的眼睛總是掃視班上每一位男生，搞得初中高中六年，沒有一個男生敢主動接近她。
沒想到過了三十歲了，這些束縛都煙消云散了，老媽剛才看到美男，巴不得她未婚先孕，先上車后買票，生怕她嫁不出去似的，感覺一下子自己就變成了菜市場被人挑剩下來的爛西紅柿。
傷春悲秋了一會兒，警車已經抵達局里停車場，下車后每個人臉上都有一層油。熬夜之后臉上出油，有人自嘲說熬夜就等于熬油。
人還沒有跨進局里，潘局長已經一身警服站在門口“迎接”。
從潘局長臉色可以看出，工信局一把手陳斌華跳樓事件，上頭已經都知道了。死的人是一名官員，這事情可大可小，看得出來潘局長的壓力很大。
陳斌華的尸體被抬到法醫室，嚴勇跟著抬尸體的工作人員一同乘坐電梯下樓，死者面部朝下，又是高空墜亡，尸體有的他忙了，關鍵尸體特別慘烈，高杰不由心疼他的好兄弟。
陳斌華的死，消息沒有捂得住，被小區一名女業主傳播出去，在微博上引起了巨大的轟動。
市公安局三樓最大的那間辦公室，潘局長臉色宛若灶臺上的鍋底，鋼筆蓋帽撥弄了幾次后，正式進入討論案情的環節。
文職女警顧萌萌將陳斌華的尸體照片投映在大屏幕上，會議室里頓時氣氛沉悶。
一夜未眠，會議室昨夜在紫薇華府處理案發現場的警員，一個個頂著烏青的黑眼圈，眉目之間疲憊不堪，但神情都很緊繃。
海城市這么大一個官員從高空墜樓身亡，公安局最近八成沒好日子過了。
這根本不用懷疑，看潘局長此刻的臉就知道了，他應該已經被市里各級領導電話炮轟了。
管瞳無意間看向高杰，他的目光卻很堅定，像是心里已經有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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