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習站在巨大的酒柜前,握著一瓶紅酒。
“這瓶酒在原價199元,但楊雨涵曾用它自瀆,所以一切就變得不一樣了。”
“你說的楊雨涵,是那個楊雨涵嗎?”
“去年出道的那個女孩,現在團雖然散了,但她單飛后人氣相當不錯。”顧習又取了另一瓶酒,“之前曾有一起政要刺殺事件。殺手準備了三瓶有毒的紅酒,一瓶被打碎了,一瓶下落不明,還有一瓶,就是它。當然,我不建議喝下它。但如果覺得了無生趣,想要自我了斷,這是個不錯的選擇。”
顧習從酒柜中取出一個壇子:“大湯王朝有一位傳奇的少年將軍霍無疾,勇冠三軍,一生無敵,教瀚海草原再無王庭。皇帝獎賞他功績,賜他御酒。但一壇酒,又怎能和眾將士共飲?于是他將御酒倒入泉水中,與眾將士共飲酒泉。我手里這壇,自然只是普通的酒。但這個壇子,卻是當年裝御酒的壇子,貨真價實。”
顧習放回酒壇,張開雙臂,展示整個酒柜:“這里每一瓶酒,背后有一件了不起的事。喝酒,卻不僅僅是喝酒,喝下的,是時代遼闊浩蕩,波云詭譎。”
“有沒有遼闊浩蕩,波云詭譎的冰紅茶。”鄧栗說,“我比較愛喝這個。”
“或者遼闊浩蕩、波云詭譎的芬達。”舒新雨說。
“檸檬水。”趙如沸補上一句。
顧習有點不想跟這幾個土包子說話。
“我們去三層。”許久之后,他終于又開口。
“100萬美元一小時的客房,確實值得一看。”
幾人步入一條長長的走廊,兩邊掛著各種風格的畫,有正常的名家之作,但同樣也有很多詭異的“作品”,某人的器官、狂亂的攝影作品等等不一而足。
走廊的盡頭,是跟之前一模一樣的樓梯,看來同樣也是由人的尸骨做成的。幾人拾級而上,來到三樓。
首先出現在幾人面前的是一條自動走廊。
只需站在上面,不用走動,就能自行前進。
“這一層所有的科技大概停留在第一次工業革命之前。”顧習帶著幾人踏上自動走廊,如同每一個盡職的導游一樣,開始介紹。
“工業革命之前?那這條走廊是怎么動的?那時候就有電了?”
“這條走廊并非依靠電力移動。”顧習說,“走廊下方,有上百人日夜不停地推著地板平穩移動。這并不是電力,而是人工。要說電,也并不是沒有。但并不是用火、風、水、或者核能在發電,同樣也是人力。”
鄧栗緩緩瞇起眼睛,像一只貓:“明明只需要幾臺機器,就能輕易做到相同的事情,你們卻非要用人?”
“因為慈悲。”
“這是哪門子慈悲!”舒新雨冷笑,“你真覺得慈悲的話,你自己怎么不下去推啊!”
“確實很辛苦,但我們為他們提供了工作崗位,給了他們不菲的報酬。”顧習說,“如果我們把這些東西全部換成機器,那么這些人會失業。他們去干什么?送外賣?掃大街?”
“那也比在這兒好……”舒新雨說著,話卻斷在嘴邊。
顧習看了她一眼,淺笑道:“你也明白問題在哪兒了吧?我們只是這些人的雇主而已,他們如果認為外面的工作更好,完全可以辭職出去啊,又沒人囚禁他們。但他們沒有,也不會。他們在這里,做的確實是奴隸一樣的工作,但去外面就不是嗎?在外面,雇主同樣會極限地剝削他們的剩余價值。不但如此,外面的世界,設置了一套滴水不漏的系統。他們領取微博的薪水之后,需要面對的,是房租、食物、生活用品、無處不在的廣告轟炸、消費引導。別說他們不會被消費洗腦……不買奢侈品,不參加娛樂活動,那孩子補習班要上嗎?自己結婚嗎?結婚買房子、辦婚禮嗎?孩子結婚嗎……也許這些東西你都不感興趣,但還有其他許許多多的‘商品’無孔不入,總有你的軟肋。而這套緊密的系統想要達到的目的卻極其單純,就是讓他們的薪水,正好覆蓋他們的生活,只要你在工作,你就死不了,甚至有時候還挺開心。可一旦停下工作,你就會餓死。或者擔心自己被餓死。于是你只能不停地工作。直到你沒用了,那就和所有沒用的人一塊兒被掃入垃圾堆。所以你看,不論在外面還是在我們這兒,都是當奴隸,但在這兒,至少明碼標價,還包吃住。甚至在明明能夠用機器代替他們的情況下,還是雇傭了他們,這就是慈悲。”
鄧栗沉默地看著走廊兩邊的房間。房間僅僅設置在靠南的一面,這就保證了每一個房間,都是陽光充足的正南朝向。
“其實還是不一樣的。”鄧栗說。
“哦?”
“工具就只是工具,但人不只是工具。”鄧栗沉默片刻,說,“還是玩具。”
顧習微微一笑:“正是如此。云先生愿意花高價雇傭這里的每一個員工,就是因為他認可人不僅僅有作為工具的價值,同時還有玩具的價值。”
鄧栗極其討厭這兒,但這座島的島主雖然有著令人作嘔的惡趣味,卻也不得不承認,這里被玩弄的每一個人,都是自愿的。
他們販賣了自己。
對于那些販賣自己的人,鄧栗卻也只能理解,因為他們即便在外面,也不得不以另一種方式販賣自己,才能獲得生存。在這里,至少能賣出高價。
“這里的每個房間都配置了不同的服務。”顧習開始介紹客房,“如果選擇入住的話,可以任意挑選3—10名工作人員提供服務。”
顧習隨手取下一本掛在墻上的冊子,打開后,是工作人員的介紹手冊。
首先是工作人員的照面。全身照和半身照各一套,每套都有正面、側面、和背面的全方面展示,和藝人的casting一樣。
而照片下面,則是這名工作人員的詳細介紹。
舒新雨隨手翻開看到的工作人員是個年輕男性,身高184cm,臉好看得可以直接出道。他出生于一座十八線小鎮,大學畢業后僅工作半年,就來到了這里。
“他為什么要來這兒?”舒新雨感到不解,“他那么年輕,完全可以憑借自己的才能,贏取不錯的生活。”
“誰知道呢?也許他覺得自己不可以吧。”顧習說,“這是個很理性的判斷,因為絕大部分人都是不可以的。做得到的人才是少數,他看到了自己的極限,知道在龐大的現實面前,他無能為力,所以果斷做出了自己的選擇。我們應該尊重他的選擇,不是嗎?”
舒新雨覺得顧習說得不對,卻又無從反駁。
她想說憑什么認定這個男孩辦不到?但是她,又憑什么覺得他辦得到?況且即便他辦到了又如何……失敗者就是有那么多,如果他成功了,那必然有一個本該成功的人代替他成為失敗者。
他一個人成功又有什么用?
讓另一個人代替他來這兒?
“他屬于我們這里最低端的工作人員,不值得停留太久,繼續往后翻吧。”顧習說,“我們這里的工作人員,有曾經的演員、歌手、模特,有政府要員,也有落魄的富豪……當然,也有自愿的富豪。這幾位還是花錢來這里提供服務的。還有科學家、藝術家等等。自然,不同的工作人員,價格自然是不同的。”
舒新雨一頁一頁往后翻,不同的錦繡男女從她眼前閃過,她的臉色越來越陰沉,許久之后,她低聲說:“這些工作人員,都能做什么?”
“什么都能做。”顧習說。
“什么都能做?”
“是的,如果你想殺了他們,他們也會寫下遺書,向家人一一告別后,然后自殺。當然,如果你不想讓他們寫遺書和告別也可以,但這么做實際上是省下了你們的麻煩,畢竟這樣,免去了懷疑他們是他殺的麻煩。”
“死,也是自愿的?”
“死自然不是自愿的,但也沒有多少客人,喜歡花高價看人死。如果一不小心遇到了這樣的客人,就只能算他們倒霉了。而這樣的風險,他們還是愿意冒上一冒的。”顧習說。
自動走廊將他們不斷送往各個房間門口,這些房間光論硬件,自然也可以說是極盡奢華。但讓它敢開出100萬美元一小時這個價格的,自然不止是這些硬件而已。
“只是那些工作人員?”鄧栗冷冷地說,“我覺得他們也不值這個價格。即便他們愿意死,也不值得買單。”
“當然不止如此,跟我來。”顧習在一個房間門口下來走廊,輸入指紋后,屋子大門緩緩打開,月光星光撲面而來。
跟著是屋子內的燈同時亮起,富有層次的光將房間沒有個角落填滿。
鄧栗等人跟著顧習進入屋子。
這是一間一百平米左右的長方形客廳,迎面一整塊的落地玻璃。
這個房間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塊填滿正面墻的屏幕。
顧習看著這塊屏幕,平靜地說:“這里真正的服務,是它。”
隨著顧習的話,屏幕亮了起來。
隨著屏幕中的畫面映入眼簾,所有人的瞳孔都顫動起來。
她們終于明白,這里昂貴的理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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