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木第一次看從靈戰斗,是在副本《人魚潮汐》里。面對一大群古別安人,她閃轉騰挪,閑庭信步,如同舞者。
那時候,黎木就覺得她的戰斗方式,實在太具觀賞性了。
而此刻,他坐在書房里,透過無限地圖,再一次看到了從靈戰斗的身姿。
她拿著一把像是冰錐的匕首,沖向關經緯。鬼魅的步伐,不多一分,不少絲毫,總是能完美無差地躲過光經緯的每一次攻擊。從關經緯身體里迸發的那些血管,密密麻麻地匯聚成了一大片,如同齊發的箭雨,射向從靈。早已被吸成干尸的玩家們,如同被丟棄的垃圾般,以悲慘的姿態“見證”著這場戰斗。
從靈像是拿著手術刀的醫生,輕挑快切,捻針引線。靈動的步伐,讓關經緯的血管碰不到她分毫。
她的速度越來越快,匕首出招的頻率越來越高。
密密麻麻的血管,交錯縱橫,幾乎徹底遮蔽了周圍的視野。以至于黎木也無法看清,被血管群包裹的里面,到底在發生什么。
某一刻……就像時間停止了一樣。
所有的血管,都停止搖擺,不再生長,不再糾纏。
然后,一場盛大的血色噴泉爆發了。每一根血管都被切開了,猩紅的血液激烈地噴發,將腳下的沙漠染得一片通紅。
血色噴泉停了下來。
密密麻麻的血管失去活力,紛紛掉落在地上。
從靈輕巧的一個閃步,回到原來的位置。她看向被血管掩埋的關經緯,不急不緩地說,
“現在,你知道什么是強者了嗎?”
血管堆動了動。關經緯艱難地爬出來。他的眼睛、鼻子和嘴巴,被那些螞蟻般的蟲子啃得干干凈凈。一張俊秀的臉,如今血肉模糊,骨屑濺射。他的喉嚨也被撕裂了一大半,只能發出沙啞干澀的聲音,
“為什么……你明明這么強,競技位次卻只排第五……”
從靈說,
“我不在乎排名。我只在乎無限世界本身。”
關經緯徹底崩潰了。他嗚咽地哭著說,
“哪有不在乎贊美的人,哪有不在乎成績的人啊……”
他輸了,輸得徹徹底底,體無完膚。
從靈不再多看他一眼,走向遠方。她知道,副本的終點,就在前方。
關經緯癱躺在地上。他渾身上下每一根血管,都被從靈挑破了。流血至死,是可以看到的結局。
當死亡真的逼近時,恐懼便是最強大的魔鬼。只能任由其吞噬。
好冷……
好冷……
我真的要死了嗎?我燦烈的二十五年人生,到此為止了嗎?
他恍然發現,自己所接受的一切贊美,在此刻都變得毫無意義……與活下去相比,什么都不重要了。
但,他真的要死了。他的一切手段,都被從靈所摧毀……
這時候,他隱約聽見有人在叫他,
“關哥,關哥,關哥!”
他沙啞地問,
“是小深嗎?”
賴深回答,
“是我,是我。關哥,我來救你了!”
“但是,小深你不是死了嗎?”
關經緯清楚地記得,賴深被一個流沙漩渦吞噬了。
賴深笑著說,
“我逃出來了。”
“小深……”
“但是——”賴深的聲音忽然變得很低沉,“關哥,當時,你明明離我只有五米遠。你稍微走兩步,伸個手,就能把我救出去……為什么,為什么你走了呢?”
“小深……對不起,我以為救不了你了。”
賴深笑了起來,
“但我對關哥當時的眼神記得非常清楚了。關哥看上去,一點都不在乎我啊……是不是覺得,救我的話,會浪費你的時間呢?”
“小……小深……”關經緯語氣顫抖。
賴深幽幽地說,
“我一輩子都忘不掉啊,忘不掉關哥那冷漠的眼神!像一把尖刀,刺破了我所擁有的一切!”
“小深。可我救過你一次啊,你還記得嗎?你被幾個混混追殺,是我救了你!是我!”關經緯緊張又害怕地說。
賴深又笑了起來,
“是啊。關哥是我的救命恩人啊。快,關哥,快喝下這個,能救你!”
他取出一份藥,給關經緯喂了下去。
然后,賴深問,
“關哥,當初你為什么要救我呢?”
關經緯想說,當然只是為了救你啊,但話說出來,卻變成了:
“因為我剛得到了‘腦髓蟲’,想用你試一試效果。”
嘶——
關經緯猛然僵住了。
為什么,為什么我把真話說了出來!
難道,剛才喝的藥……是假的!
關經緯惱怒地吼叫,
“賴深,你欺騙了我!”
賴深站了起來。他喂關經緯喝下的不是什么救命靈藥,而是黎木送他的一份名為“表里如一”的詛咒魔藥。
說真話,在此刻,是對關經緯的詛咒。
賴深如同垮掉的木偶,有氣無力地說,
“關哥……原來是這樣啊……原來是這樣啊……原來從始至終,你都毫不在意我,只是把我當成工具。戈年一說得沒錯呢,我是你的提線木偶。”
“賴深,你居然敢騙我!”
賴深眼角滑下眼淚,失魂落魄地向遠處走去……
關經緯聲嘶力竭地吶喊,
“賴深,小深,小深……你別走,救我啊,快救救我……快……”
他無力再去呼喚。
只得一遍又一遍絕望地囁嚅,
“我怎么會死在這里呢……我怎么會死在這里呢……”
……
【無限玩家“關經緯”已死亡】
為了讓戈年一安心,黎木將關經緯的死亡片段,分享給了他。
看完了后,戈年一才冷靜下來,
“不愧是從靈啊!”
黎木點頭,
“不愧是我看重的潛力股。”
戈年一忽然有些好奇,問:
“從靈是不是直接殺了他比較好啊……萬一賴深真的救了他呢?”
黎木眼睛一亮,
“這你就有些小看從靈了。實際上,關經緯是必死的。就算把他弄到安全屋來,都救不活。”
“啊?為什么?”
“因為從靈其實已經殺了他。他之所以沒有直接死掉,是因為精神中還保留著一份‘思考’的力量。”
戈年一一臉懵逼,
“等會兒,怎么老板你越說,我越懵了呢?”
黎木目光顯露一絲深沉和陰濕,他說,
“因為你從沒認真思考過……這個副本最關鍵的‘腦’,到底是如何運作的。”
戈年一開始回想關乎“腦”的一切。他試探著說,
“我記得,每次占領了戰略點,無限都會播報,‘腦’正在思考……之類的。老板你說的,關經緯精神里保留的一份‘思考’力量,跟‘腦’的‘思考’有關系嗎?”
黎木點頭說,
“事實上,‘腦’并不是具體存在的。而是存在于你們所有玩家的精神之中。只要你們還在思考,那‘腦’就存在。”
戈年一驚駭地站起來,大聲說,
“照這么說,那這個副本豈不是根本就沒法通關!”
黎木喝了口瘤迷迭,仰起頭,
“的確是呢。這個副本設計出來的主要目的,是進行公測前的穩定性測試。那么,什么叫穩定性測試呢?戈年一,你應該很懂得這個吧。”
“穩定性測試……”戈年一瞳孔發顫,“為了確保不存在漏洞,不存在任何異常。玩家的行為,能夠絕對被無限所掌控!”
黎木點頭,
“是的。這才是無限的穩定性測試。”
“所以……這個副本沒法通關。但,老板你是怎么知道的?”
黎木說,
“答案很簡單。因為,最后一個戰略點,‘黃沙核心’,根本就不存在。”
這一點其實他一開始就注意到了,因為“黃沙核心”的坐標K*,時時刻刻都在變化。最開始,他以為要攻占掉其他所有戰略點,黃沙核心的坐標才會穩定。但是現在,其他戰略點全都被徹底占領了,而坐標K*依舊在不停地變化。
戈年一咽了咽口水,
“那這個副本……最后會怎樣?無法通關的話,對玩家而言,豈不是沒有任何意義……”
黎木蹙起眉,沒有立馬回答。實際上,他也在疑惑這個。
這個副本是會等到時間結束,自動關閉……還是說其他可能?
一個無法通關的副本,對玩家而言,沒有任何意義。
“也許,會有存活評價之類的。”黎木說。
戈年一搖搖頭,
“不不不!我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這個副本的結果,可能比我們想象得,對玩家而言,更加殘忍!”他大腦發顫,“無限世界為什么吸引玩家……正是因為,可以在這里做到現實世界做不到的事……無限世界很恐怖,很危險,但最大的內核在于,能夠公平公正地給每個玩家改變自己的希望……不論是走投無路的賭徒,還是生活殘缺的殘疾人……都能在這里找到希望……所以,希望才是無限世界的內核!是讓玩家們自愿參與的根本原因。”
他用力地抱著頭,
“如果,這個副本無法通關……豈不是違背了這個內核?”
黎木運用自然原力,讓戈年一稍微冷靜一些,
“你對無限世界果然很了解。”
戈年一滾了滾喉嚨,
“如果沒有老板這座安全屋的話……九百多個玩家可能都已經死得差不多了。而現在,老板說只要還有玩家在思考,‘腦’就會存在……要通關,又要殺死‘腦’……所以,這個副本到底為什么存在啊!無限到底要做些什么啊!”
黎木稍稍瞇眼,
“戈年一,對你而言。無限是什么?”
戈年一低下頭,
“在成為無限玩家前。我是個很不擅長跟人交流的陰暗角色。在學校,經常被欺負。而我卻沒有勇氣跟老師和父母反饋……我很討厭那樣怯弱,又沉默寡言的自己。我一度想要自殺……可以說,是無限拯救了我。為了活下去,我必須要跟其他人溝通……漸漸地,我發現,跟人打交道,似乎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是無限,讓我煥然一新的。所以,我十分想要知道,無限更多的奧秘。”
“原來你還有這樣的過去啊。”
戈年一有些痛苦,
“可,現在……我越來越不理解,無限到底是什么。為何要設計出這么絕望的副本?”
黎木催動自然原力,安撫戈年一的精神,
“你先休息一下。”
戈年一感到睡意來襲,
“老板……你,你知道為什么嗎?”
“睡一覺吧。”黎木的喃語,在戈年一耳邊劃過,伴他入睡。
黎木來到破窗前,透過破窗之眼看去,
他看到,尚存于副本里的所有玩家,大腦里,都長著一塊腫瘤。包括從靈。
與其說是腫瘤,不如說是一個縮小版的大腦。
與此同時,破窗之眼傳來一條信息,
【“腦”已完成最后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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