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在無限副本里經營安全屋 > 214 暴君黎木
  密密麻麻的監視者們睜開大眼,平鏡般的“眼球”注視著這焦黑的,籠罩著陰云的大地。所有的目光,都匯聚在那“希望角”時空大回旋之中。它們無從知曉,在那處破碎的地方,到底將要揭示什么,才會引得平日了“智慧與沉靜”的管理者們方寸大亂。

  監視者們是長在天上的眼睛。它們的職責便是代無限,將發生在監視范圍內的一切事件,整合成信息,并做出歸納,然后交予上一級的首席監視者處理,再反饋至中樞神經區域的管理者。碰到一些普通的異常事件,可以自行處理,若是不普通,拿不定主意的,則是管理者處理了。

  這是它們成為監視者后,理所當然的能力。

  可某一刻,不知發生了什么。它們忽然就發現……自己居然無法將所監視到的內容,整合成有效的信息,并反饋給管理者了。就好比傳遞信號的光纖,被切斷,或者說被干擾了。它們迅速進行自檢,自檢的結果是,它們跟管理者的聯系,是完備無缺,沒有任何問題的。

  但監視所得的信息,就是無法傳遞過去。中間是否有什么東西被改變了呢?以監視者的智慧,是無法思考出來的,于是乎,連“監視”這職責的本身,都失去了效用,它們便是被遮蔽了眼睛,發揮不出任何能力的擺設。

  同樣的,監視者無法傳遞信息,作為接受信息的管理者也發現,它們接受不到信息了。

  可管理者的智慧,不是監視者能夠比擬的,所以,根本的原因一目了然。

  首席管理者,中樞神經區域,那最大的樹冠閃爍著神經的光與電。它向眾位宣布,

  “我們的‘腦—003號’已經降臨在那寸可悲的土地上了。”

  ……

  “李素,能告訴我,你到底在做什么嗎?”伍鯉尋來一個問題,消解心中的不安。

  李素將事情的原委講述了一遍。

  伍鯉露出標志性的思忖神態。他精干的臉上,隨著思忖時間,逐漸變得浮躁不定,

  “你要復原這里所有的生命反應?”

  “嗯。”

  “這是你應該做的?”

  “不,這是我想要做的。”

  “可你為何會有這種想法?”伍鯉陷入懷疑之中,他覺得這個想法實在是太過莫名其妙了。就好比有人問,你為什么要往前走,答,因為路在前面。這算什么道理,因為前面有路,就一定要走上去?“李素,你不覺得奇怪嗎?”

  李素心中的念頭,是契合這個行為的。所以她肯定不覺得奇怪,反而認為這么問的伍鯉是奇怪的。在她的視角里,伍鯉在問一個你為什么要呼吸的問題。

  “不奇怪啊。你不去想,你做的事更奇怪嗎?為何你要把生命反應,從時空碎片中,‘拿’出來?”

  “因為我想啊。”

  “你看,你跟我的答案,難道不是同一個?”

  伍鯉汗毛樹立,

  “可是,可是!”歷來冷靜的他,也不冷靜了。在這瞬間,他猛地理解到嚴羅隊長為何陷入那種深深的苦惱當中,不正是他這種“理所當然該去做”的行為所影響的嗎?“我們為什么會有這種想法?”

  當他問出這個問題時。心中立馬又有了新的想法,于是整個人如同面對神像般虔誠,

  “這是正常的。在這個糊涂復雜的地方,有什么想法都不奇怪。”

  李素表示認可,

  “你說得對。所以,我們還是各自做各自的事就好。”她得接著復原那些生命反應,“對了,你能幫我確定一下生命反應的最小時間單位嗎?”

  “沒問題。”伍鯉說,“我們各行之事,好似是搭配的。我把生命反應拿出來,再幫你確定其中的最小變化單位,你再進行復原……就像是預計好的。”

  “沒錯,預計好的。”

  他們都知道,這是預計好的,但都不覺得這有什么問題。或許之前覺得有問題,但轉念間,這份“覺得”,又被抹殺殆盡了。

  可是,

  在旁邊靜看靜聽的繆繆,始終意識到了“問題”。她立馬就想到,自己在歐尼塞斯大陸的處境,從不覺得自己作為繁夢之神有什么問題,不覺得進入別人的夢境,維護所有人夢境這一工作有什么問題。可當她去到黎木的夢境之中,不受歐尼塞斯大陸影響時,才發覺到這一點……

  是的,她作為繁夢之神,個人意志,被左右,被支配了。那支配她的存在,不止是支配了她,還支配了歐尼塞斯大陸的其他十一位,乃至更多的神明,叫這些神明,管理著大陸,維持著一切。

  此時此刻,李素以及伍鯉,都處在類似的境地里。

  繆繆眼中閃爍著光芒,她確定,肯信……李素和伍鯉,他們的能力,他們的行為,他們的想法,他們正在做的這“十分搭配”的工作,都是被左右,被支配的表現。乃至,乃至!

  她猛然戰栗地想到,

  就連黑斯廷斯也同樣被左右,被支配了!因為,黑斯廷斯之前,一直想要歸還幸福感,但一直不知道該怎么,卻偏偏在某一刻,頓悟了,知道自己該怎么做了,于是來到這里,將時空打碎,制造出這一盛大的時空大回旋。這很難不叫人懷疑,黑斯廷斯,她被支配了!

  這要命的想法,讓繆繆思想瞬間滑坡,不受控制地去想……其實,我也被支配了?

  但轉念她又想……如果我是支配他人的存在,會叫人意識到自己被支配了嗎?不,我不會。這其中,到底還有什么說不清,道不明,考不究的道理?

  她頗有些痛苦地想,連黑斯廷斯那么強大的人,都被支配了,我又如何能反抗呢?

  更令她痛苦的是,她猜想到了,最有可能支配這一切發生的人是誰……黎木。

  那個讓她敬仰,讓她喜愛,讓她感激涕零的大人物!

  真的是他嗎?

  他為什么要這樣做?如果是他,我要裝作不知道嗎,任由他的布施,在我的朋友和她的隊友之間翻折?

  繆繆仰著臉,素凈的臉上顯出凄清的色調。恍然之間,她覺得天旋地轉,整個人不由得向后倒去。實際上,她并非真的倒了后去,而是站在原地不動,并且目光也不呆滯。

  她是在這一瞬間,跌入了那片夢中。

  荒涼的雪原上。孤寂的小屋里。溫暖的壁爐前。黎木目光柔和地看著匍匐在地的銀發少女。

  繆繆手撐著木質地板,仰起臉。這張原先幸福滿滿,現在無比痛苦的臉寫著我見猶憐。倘若黎木是個暴君,定然要在這張臉上留下淚痕,才叫故事性。

  “先生,你……近來還好嗎?”繆繆發覺自己問不出口,只是普通地寒暄一聲。

  黎木不愿跟心無城府的人虛與委蛇。他將繆繆扶起來,

  “我知道你在痛苦什么。我一直都關注著你。”

  繆繆纖細的身體不由得發顫。她抬起手,抵在黎木的小臂上,富有光澤的指甲隔著衣服,刺痛黎木的皮膚。

  “可你,為什么要那樣做?”繆繆問出這個問題,只覺得心臟都要被掏空了,“難道,對你而言,將我送進這方地獄里,也是計劃的一環?讓黑斯廷斯女士進這夢境里,只是為了更好地支配她?”

  黎木目光愛憐,

  “繆繆,你很聰明。你許多時間里都蝸居在我的夢里。我清楚,你甚至要比在我身邊的人更能感受莪的情緒與絲毫變化。如果這些事都不曾發生,你肯定會是我最值得信賴的朋友之一。”

  “可你又值得我信賴嗎?將我,將黑斯廷斯女士,將我的朋友,她的伙伴們,當作實施某種計劃的工具?這值得我的信賴嗎?”繆繆咬著嘴唇,她想用更加狠厲地語氣質疑黎木,可她發覺自己做不到,因為這張臉曾給她無限的希望,讓她十分向往,如有歸宿一般。

  “我一定是個罪人,起碼,對你而言,我是個罪人。”黎木垂下肩膀,看著繆繆的目光掀起一層冷意,“可世界就是這么殘酷。許多事情,不由你我的喜好所決定。如果可以,我當然希望能生活在無憂無慮,心想事成的世界里。我也許要給你解釋一下,但我并不愿意給你解釋。”

  黎木的目光,讓繆繆如墜冰窟。她不知所措,一面慌張,怕黎木將她趕出這夢境,譴回歐尼塞斯大陸,一面痛苦,連黎木都說出這番話了,事情大概真的無可救藥。

  她跪拜在黎木面前,以一個女人的柔弱姿態乞求,

  “請你不要傷害他們。”

  黎木說,

  “繆繆,你知道我為什么要在這時候把你拉進來,而不是暗示你視而不見呢?我本可以讓你對被左右,被支配毫不在意的。”

  “為……為什么?”

  “因為,繼續待下去,你就回不來了。”黎木說,“腦髓地獄,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失控源,我無法確保你的安危,所以提前把你帶出來。而你,不需要問其他,只要給我一個答案。你,葛羅瑞婭·塞繆爾,你,繆繆,是要留在那里,還是回到歐尼塞斯大陸。前者讓你置身于危險,后者讓你重歸安全。如果你選擇后者,之后我會想辦法讓你徹底擺脫‘繁夢之神’的枷鎖。”

  繆繆看著黎木,目光反常地變得十分堅韌。她說,

  “可先生你一開始就知道了我的選擇,不是嗎?”

  黎木說,

  “我要聽你親口說。”

  “為何?這樣好讓你更加心安理得嗎?”

  “繆繆,你非要把我看得那么不近人情嗎?”

  “可先生在做的事,不就是不近人情嗎?倘若你多在意那個叫李素的女孩分毫,你一定會察覺到她心里那纖柔而脆弱的愿望,以及她敏感樸素的情感。”

  “我說了繆繆,這些事不是想當然的。”

  繆繆點頭,明智地說,

  “我十分理解。所以,我并不怨怪,只是覺得,先生并不需要特意將我拉到這里來說這樣一番話,如果只是為了讓我做選擇的。”

  “可你該在乎一下我的考慮。我將你視作朋友,極力想要換回。而且,你留在那里,又能幫李素些什么忙呢?你毫無能力,只會牽絆她。她也許還要在意你的安危,而不能從容應對面前發生的事情。”

  繆繆張大眼睛,

  “所以,你其實已經決定好怎么安排我了,對嗎?”

  黎木沉默片刻,

  “繆繆,你真的很聰明。”他站起來,向后退去,這間雪中的小屋,逐漸往他身后縮小,直至成為一個點。隨后,他跟繆繆便深處在混沌無物的空白夢境中了。這始終是黎木的夢境,他能任意決定這里的一切,“繆繆,好好待在這里吧。外面那具秘偶之軀,我會幫你收好的。”

  繆繆看著愈來愈遠的黎木,暗自呢喃,

  “你給我說了兩種選擇,卻又不要我選擇。這難道不是一種酷刑嗎?你是個暴君,暴君……”

  ……

  李素偶然間朝旁邊看去,忽地看不到美麗的友人,登時一愣。她記得,繆繆應該就站在這里啊,換位置了?她趕緊左右張望,四處尋找,但看來看去,只有高速旋飛的時空碎片,以及繽紛的幸福感光束。

  繆繆去哪里了?為何突然就不見了,莫非是遭了那怪物的襲擊,不!李素心中尖叫,立馬就要放棄手中的事,去尋找。但下一刻,另一道念頭就覆蓋了她的意志,

  “我應該專心復原,不去想其他的。”

  與此同時,一旁的伍鯉也有了類似的念頭,

  “我應該專心‘拿’出生命反應,不去想其他的。”

  他們不斷在這個焦點的地方,輸出他們的能力。也許他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心里,那股受著左右的念頭,最大程度上,決定了所做之事。

  在離他們已經不遠的地方,

  破碎的,美麗的女士,貝特·黑斯廷斯邁著艱難的每一步,發狠地向這里走來。她知道,只要走過來,走到焦點的地方,就能知道,自己到現在為止,究竟在做些什么,而這“希望角”的時空大回旋,又意味著什么。

  她都將要知道了。

  越來越近。她看到,那幸福感光束與生命反應信息匯聚的焦點,離自己越來越近。可不知到底發生了什么,進入了某個距離里,不論她邁出多少步,都始終無法再將距離縮短分毫。她肯信,自己一定不是在原地踏步,一定是在向焦點前進的。

  但為何,焦點距離自己,距離始終不變呢?

  “莫非,焦點在我前進的時候,以同樣的速度倒退?”

  不,應該并非這種可能。

  黑斯廷斯活泛的思維,讓她迅速打開腦洞,對當前發生的奇異情況,進行最大限度的分析。她突然間想到一種可能,決定試驗一下。于是,她先停下來,在心中堅定一個念頭,

  “我要后退五米。”

  想完,她前來一枚碎片,定在原地,作為標識,然后開始倒退。

  她距離標識半米遠,接著是,

  一米,

  兩米,

  三米,

  四米,

  就在她的腳步,要越過五米的界限時……她邁開步,但下一刻,讓人頭腦發昏的一幕出現了。不論她如何倒退,倒退多少步,在她眼里,那枚碎片標識距離她始終都是四米,就是無法越過去,抵達五米的界限!

  這是為什么!

  黑斯廷斯大腦都在震顫。這完全超乎了她的認知。

  “為什么我的行動無效了?就在我要達成目標的時候?難道,這眼下的詭異情形正是如此?當我確定一個目標后,我就絕對無法實現這個目標?這是,這是!”

  她破碎的身軀激烈地喘息,

  “最殘忍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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