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賊道 > 第7章 剎那指
  項莊舞劍,意在沛公!

  我沒正經上過學,文化程度很低,可流浪那些年,最喜歡去各地的茶館蹭書聽,這幾年更喜歡看書,尤其愛看歷史類書籍。

  例如:《孫子兵法》。

  這二位既然玩深沉,我也不說話,看誰著急!

  三個老煙槍,讓視線都模糊起來。

  金老九先張了嘴:“小武啊,你一個人孤孤單單,考不考慮來我們這個大家庭?”

  我直視著他的眼睛,“謝謝九叔,我這個人不喜歡熱鬧!”

  他那只斷指的手一下下敲著桌面,發出單調的聲音。

  噠、噠、噠……

  他笑了笑,又換了話題,“哥哥我遇到了點兒難事兒,希望你能伸把手……”

  “哦?難道九叔手表壞了?”我瞥了一眼他光禿禿的手腕。

  啪!

  師爺拍了桌子,伸手指著我,“武愛國,別他媽給臉不要臉,滿雪城打聽打聽,我們什么時候這么低聲下氣求過人?”

  我驚訝道:“二位哥哥,我就是個修表的,開了個小鋪子謀生,你們不修表的話,我能幫上啥?”

  金老九一臉嗔怪,按下了師爺揚起的手。

  這是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有點兒意思。

  “都說露相不真人,”金老九搖頭嘆息,“可小武啊,咱們那點兒底子,誰不心知肚明?現在屋里就咱三個人,沒有[雷子],更沒有[花臉],你這是何必呢?”

  [雷子],指的是警察。

  [花臉],說的是反扒民警,老反扒又稱[老花]。

  [花臉]一詞其實很恰當,反扒民警一年到頭都穿不上幾回警服,每天喬裝打扮隱藏身份去抓賊,可不就像舞臺上涂滿油彩的大花臉嘛!

  我也嘆了口氣,說的情真意切,“是,我年少時犯過一些錯誤,可政府已經多次懲罰過我了,現在我就是個手藝人,賺點生活費而已……”

  師爺打斷了我,嘴角掛著一絲嘲笑,“手藝人?!說露嘴了吧?”

  “難道修表不是手藝?”

  他明顯不耐煩了,“九哥,讓他滾,這事兒……”

  “你閉嘴!”金九叔立了眉毛,明顯有些惱怒,看樣子不像在演戲。

  他朝我伸出了兩根手指,“加一萬,兩萬塊,怎么樣?”

  我轉動玻璃圓盤,將那臺摩托羅拉9900轉到了他面前,隨后站起身,“九叔,該說的我都說過了,還是另請高明吧!”

  說罷,轉身就走。

  走了兩步又回頭笑道:“忘說了,感謝盛情款待,破費了!”

  兩個人面沉似水。

  不等我走到門口,門開了,一個花白頭發的老頭走了進來。

  貓爺?!

  我有些好笑,難道想用師徒情來打動我?

  貓爺,綽號老貓,江湖老賊,二十年前就在道上稱了“爺”!

  1985年夏天,我們在佳木斯收容所一個號子,聽說他前些年去了南方,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的。

  “小武,”他佝僂著身子,一雙老眼還那么有神,“一晃十二年沒見,你長成了大小伙子,我卻老了,不會不認識我了吧?”

  我笑容滿面,“瞧您說的,我的[飛牌刀]還是您老傳授的呢!”

  “好!”金老九叫起了好,笑瞇瞇地走了過來,“小武啊,貓爺是我師伯,你是他的徒弟,那咱們就是一家人……”

  我不想聽這些廢話,打斷了他,“九叔,我并未拜師!”

  他愣了一下。

  “貓爺,”我看向了這老頭,“如果我沒記差,當年我曾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可您老人家說啥都不收我!”

  “您傳授了我一手[飛牌刀]不假,可那是我每天替您刷碗,每晚幫您洗腳、按摩、值夜換來的,是這樣吧?”

  貓爺老臉一紅,尷尬地張了張嘴,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我不是不想正式拜師,哪怕老榮門的規矩是拜師后就要喊爹,以后找回來的錢,都要分出去一半。

  爹活著,每天要拜安,抱拳兩躬再磕三個響頭。

  爹死了,更要披麻戴孝,摔下孝子盆。

  這些我都愿意,那時候我想當兒子,可沒一個人肯收我!

  這些人生性多疑,心思惡毒,輕易不肯相信任何人,只拿我當小廝呼來喝去,心情不好抬腳就踹,揚手就打。

  我的青少年時代,挨過的打不計其數!

  再后來,我就徹底斷了這個念想,不會再彎下我的膝蓋!

  我的嘴像抹了蜜一樣,手腳更是無比勤快,這才學到了那些技藝。

  這也是我有過無數老師,卻沒一個真正師傅的原因!

  師爺也過來了,冷冷道:“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我臉也冷了下來,“真要那樣的話,我小武的便宜爹就太多了!”

  “你是不認了?”

  我歪頭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道:“我敢認,誰他媽敢應?”

  “操尼瑪,給你臉了是不?你是不是太狂了?”

  他揚手就往我臉上抽,金老九并沒阻攔,貓爺弓著腰,同樣紋絲不動。

  我有些奇怪,這就是[搖扇子]的?

  怎么脾氣這么爆?

  我的左臉已經感覺到了風聲,這才伸出兩根手指,閃電般夾在了那只手的虎口上。

  微微一用力……

  啊——

  師爺殺豬般慘嚎起來。

  呼啦啦——

  外面四個打手闖了進來。

  “上!”金老九一聲爆喝,隨后拉著貓爺退到了一旁。

  四個人揮拳就打。

  我右手夾著師爺的手,左手瞬間成拳擊出,沖在前面的光頭哼都沒哼,倒在了地上。

  三個人同時一怔。

  砰!

  與此同時,我的第二拳擊在一個小子的下巴上,又昏倒一個。

  隨后一拉師爺,用他擋住了對方一拳。

  這一拳,打得他鼻血長流。

  眨眼間,我又是兩拳揮出,兩個人應聲倒下。

  前后不到20秒鐘,四哥打手全部暈死過去,房間里安靜下來。

  師爺的頭型亂了,一只手捂著鮮血淋漓的鼻子,兩只腳都是軟的,蹲在我面前打擺子。

  我還夾著他那只手,姿勢仿佛就沒變過,淡淡道:

  “九叔,我說過了,我現在就是個修表的手藝人,誰也不能勉強我做任何事情!”

  貓爺喃喃道:“[剎那指]?這是西安老佛爺的[剎那指]!”

  我斜瞥了他一眼,“貓爺這雙招子還是那么亮!”

  我清楚的看到,他眼中閃過一絲恐懼。

  金老九人倒架不倒,惡狠狠地看著我,“撒開師爺,咱們有話好好說!”

  “好!”我答應的很痛快,松開了手。

  行走江湖,想要活的長遠,不止要狠,還要懂得見好就收!

  做人留有一線,日后才好相見!

  我不了解他們,但師爺今天的表現與傳言明顯不符。

  即使定位唱黑臉,肯定也夾帶了一些私貨,或許他還有什么別的心思!

  師爺掙扎著直起身,那只手不停顫抖著,虎口位置像被火鉗子夾了一樣,留下了一條鮮紅色指痕,觸目驚心!

  我沒啥說的了,拱拱手道:“各位,告辭!”

  走廊里,金腰燕帶著孩子們從旁邊包間里出來了,還是那副冷冷的樣子。

  我見小家伙們臉都洗干凈了,笑了笑,“謝謝!”

  她哼了一聲,一只手始終放在青青的肩上。

  我沒再往前走,孩子們可能也覺得氣氛詭異,誰都沒動。

  我在等金老九出來,如果此時他還敢用孩子威脅,也混不到今天。

  果然,身后傳來他的聲音:“燕子,替我送送客!”

  金腰燕明顯有些詫異,卻沒多問,挪開青青肩膀上的手后,順勢做了個請的手勢。

  她送我們到了樓梯位置。

  青青說:“謝謝姐姐!”

  她理都沒理,轉身回去了。

  我朝著她搖曳的臀部撇了撇嘴,做了個“裝”的口型。

  幾個孩子都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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