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管理員朝唐大腦袋嚷了起來,“你這人怎么回事?嘴能不能干凈點兒?”
這時,一個矮個中年人把身上的半袖襯衣脫了下來。
我沒看明白他什么意思。
就見他三步兩步跑到了胖道士身前,拿著襯衣幫他穿。
胖道士也不覺得意外,伸著手讓他給穿。
此時此景,特別像電視劇里的皇帝起床后,老太監伺候更衣。
我算看明白了,這些人應該不只是巴結馮公子,更是這個胖道士的追隨者。
怪不得都不顧身份,出了一點兒狀況就嗷嗷往上沖,這是讓胖道士灌什么迷魂藥了吧?
莫非是什么邪教?
胖道士臉不紅不白,又打了個稽首,“福生無量天尊!”
隨后就大聲道:“我們沒有強買強賣,只是問他是否轉讓手里的東西,不料這些人不轉讓不說,還先動手打傷了我們的人……”
“都說眼見為實,各位可以看看,地上躺著的可都是我們的人!”
哎呀!
我真是刮目相看!
這貨是睜著眼睛說瞎話,而且小眼皮兒都不帶眨一下的。
我很清楚,和這些人是講不出道理的。
如果只有一條路可走,那就先打服了,至于進局子還是賠錢,只能認了!
于是朝唐大腦袋喊:“繼續削!”
“你敢?!”胖道士朝我瞪起了眼睛,竟然還有著幾分不怒自威的模樣。
上位者的姿態拿得十足,要不是看到了他身上那些刀疤,我還真就信他是個得道高人!
幾個市場管理員也嚷了起來,“我看誰還敢動手?”
“動手!”我大吼一聲。
唐大腦袋哈哈一笑,就像猛虎進了羊群,拳打腳踢,這些剛剛爬起來的人,又被踹倒在了地上,一片鬼哭狼嚎。
那四個揮舞著膠皮棍的管理員,見事情不妙,連忙往人群里跑,惹來一陣哄笑。
圍觀的人里三層外三層,都很歡樂,嘻嘻哈哈。
黃胖子也笑了起來,蘭花指拿捏得顫顫巍巍,他嘴破了,一說話牙都是紅的,“好,過癮,唐兄弟牛掰!”
“小子,你知道我是誰嗎?”胖道士一臉怒容,走到了我身前。
我罵道:“我他媽管你是誰,睜著眼睛說瞎話,你就不是個東北爺們!”
聽到這話,他那張胖臉漲紅了,破口大罵:“草泥馬,你張爺我混社會的時候,你還在你媽腿肚子里轉筋呢……”
場面瞬間就安靜下來。
他也住了嘴,連忙做了個稽首,嘴里嘀嘀咕咕不停默念著什么。
觀眾交頭接耳。
我啞言失笑,說漏嘴了不是?
果然不是個正經道士,而且以前還混過社會!
“我們兄弟都受了傷,賠點兒醫藥費吧?”我問馮公子。
“呸!”馮公子啐了我一口,“別以為拿住我就牛逼了,李處,打電話,報警!”
一個謝頂中年人從地上爬了起來,先前就是他第一個罵的我。
他從褲兜里拿出一臺大哥大,“喂,110嗎?”
劉立凱過來趴我耳邊說:“算了,雙方都吃了虧,他們受傷的人更多,還要什么醫藥費呀?”
想想也是,我好像習慣訛人了,根本就沒去考慮對方的人也受傷了。
這個習慣不好。
怎么辦?
我們都是小白人,沒有社會根基不說,一個個還都有案底。
氣是出了,也打過癮了。
可如果真進了局子,肯定有麻煩!
尤其這位馮公子,能讓徐明樓那樣巴結,豈能是平常人?
這也是我先前不想動手的原因,可讓我賠錢服軟,那也是不可能的!
眼珠一轉,看向了胖道士,“這位道長,你是東北哪兒嘎達的呀?”
我明顯客氣了好多。
他瞥了我一眼,“不用套近乎,有能耐你就一直抓著馮公子,待會兒就有你好果子吃了!”
聽得出來,這小子肯定不是遼省的。
因為遼省口音和吉省、龍省是有些區別的,別說省與省之間,就連農村和城里,仔細聽都有區別。
我懷疑他是龍省的,因為他和我說話口音幾乎沒什么兩樣。
于是問他,“你是雪城的?”
他反問我:“你是?”
我點了點頭。
他揚起了肥嘟嘟的下巴,“我不是!等警察來吧,別特么套近乎,隔三百多公里呢!”
我眼睛就是一亮,距離雪城三百多公里的城市并不多,有興安、佳木斯、牡丹江和齊齊哈爾。
“你是興安的?”
他眼皮明顯一跳,我就笑了起來。
“認識小馬哥嗎?”
聽到我這句話,他猛地瞪大了眼睛,“你認識馬哥?”
我點了點頭。
“那七哥呢?”
我聽大憨說過楊歷年楊老七,他也是東北集團的領導,更是興安周瘋子的生死兄弟。
我沒見過,不過還是點了點頭。
“我艸!”他爆了句粗口,隨后又一臉狐疑,盯著我說:“興安城沒有不認識他們的,別打嘴炮,真認識他們的話,你打個電話?”
“沒問題!”我從大褲衩兜里拿出了大哥大,都不用翻找電話簿,就給小馬哥打了過去。
認識的人太少,所有人的電話號碼都在我腦子里。
“你好!”對面想起了小馬哥沉穩的聲音。
“馬哥,我,小武!”
“小武?”他開心起來,“你等一下,開會呢,我出去接……”
這時,有兩個警察來了,看到躺了一地的人,都嚇了一跳。
拎著高跟鞋的中年婦女尖聲喊:“你們哪個所的?讓你們朱所長過來,快點兒!”
一個民警和她竊竊私語,另一個民警指向了我,厲聲道:“你,松手!”
我想了想,沒必要頂牛,就松開了手。
馮公子趕快跑遠了幾步,腰瞬間也挺了起來,一邊揉脖子一邊大聲呵斥:“給市局打電話,姥姥!還反天了……抓他,抓他呀,你們干什么吃的?”
兩個民警皺起了眉。
胖道士上前兩步,“各位,各位,麻煩稍等一下……”
電話那邊,小馬哥的聲音響了起來,“老弟,聽說你離開雪城了,最近在哪兒?”
我呵呵一笑,“這事兒改日再向馬哥匯報,遇到點兒事,和您說說……”
三言兩語,我就把事情說明白了。
那邊響起了洪亮的笑聲,“我知道是誰,你把電話給他!”
我朝胖道士揚了揚手,他接了過去,又快步走到了墻根,我跟了過去。
“馬哥,真是你呀?”
“我他媽也不知道呀!”
“哎呀呀,你看看,這事兒他媽整的?”
“是是是,大水沖了龍王廟……”
“小王爺的師弟?我艸!巧了不是?”
“真的?啥時候來?”
“太好了!”
“……”
聽不到那邊小馬哥說什么。
不過看得出來,這倆個人的關系非常要好。
不然這位道長可不會這么嘮嗑,滿嘴的臟話,哪兒還像個得道高人?!
好一會兒,他才把電話給了我,“馬哥和你說話。”
“小武兄弟,這事兒我替大頭給你賠禮道歉……”
大頭?
這個綽號讓我想起了在福利院的日子,那時班級里也有個腦袋大的同學。
下課后,大伙就愛拍著巴掌喊:
大頭大頭,下雨不愁,人家有傘,我有大頭。
我差點笑出聲來,我有個唐大腦袋,他們竟然有個大頭,而且還是個道士,太有意思了。
小馬哥繼續說:“大頭從小跟七哥玩的,前些年跑出去學他媽什么氣功,忽忽悠悠又成了道士……”
“你是慶之的師弟,慶之和大頭又都是我的好兄弟,說起來都不是外人!”
“你們在外面闖蕩不容易,一定要多走動……”
“知道了,馬哥,放心吧!”
“哦,對了,”他又說:“我們集團要在京城成立房地產公司,這幾天七哥就會過去,你們聚聚?”
“好好好,也讓我一盡地主之誼!”
真是萬萬沒想到,竟然是這么一層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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