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掌河山 > 第八十六章 兩個段怡
    段怡瞧著他吃的滿嘴油光,又將自己個跟前的一份酥魚,推了過去。

    蘇筠甜得都像是蹭著腿搖尾巴的小狗子,讓人忍住不投喂,光是看著都讓人心情舒暢。

    三皇子有傷在身,不便飲酒,只端了茶水,在主桌宴客。

    因著是辦喜事,鬧哄哄的,到處都是人來人往的,不一會兒功夫,便有不少人去了那大紅地毯中央,同胡姬一起跳起舞來。

    再有那勸酒的唱曲的,嘈嘈雜雜宛若清晨的市集。

    大周成親,多是在黃昏,酒過三巡,天已經大黑,喜慶的燈籠頭亮了起來。

    不少一本正經的賓客,開始有些放浪形骸起來,來的大多數都是些富貴公子哥兒,于玩樂一道,個個都是行家里手。

    段怡嚼著花生米兒,注意到崔子更給的眼神,悄默默地站了起身,蘇筠敏感地覺察到了,想要跟上,卻是被段怡眼神制止了,她瞥了一眼搖扇子把自己凍得瑟瑟發抖的晏鏡。

    蘇筠立馬心領神會,朝他坐得近了幾分,“先生誤我!凍死人了,你都要扇出龍卷風了。”

    晏先生終于有了臺階下,心頭一松,他快速的將那扇子一收,輕輕地敲了敲蘇筠的腦門,“年輕后生,多強身健體,連這么點凍都受不住。”

    蘇筠哼了一聲,“先生若是不流鼻涕,說這話倒是讓人信服幾分。”

    晏鏡一愣,下意識的拿了帕子,擦這自己的鼻子擦去,可剛抬手,就瞧見蘇筠哈哈笑了起來。

    他無奈的搖了搖頭,“孩子心氣。你莫要吃那么些肉,該不克化了,吃些青葉菜。”

    段怡瞧著,身形一閃,像是一滴水融入進了河流之中一般,瞬間便消失在了人群當中。

    過了好一會兒,段怡方才停下了腳步,她腳輕點地,嗖的一下上了一顆大樹。

    到了深秋,多數樹的葉子都掉光了,不便藏人,也難為崔子更,尋到了不那么禿的一棵,隱約能夠蓋住二人,“你叫我看什么?同那泥塑的手串兒,有甚么關系?”

    崔子更將手放在嘴邊,比了一個噓的動作,朝著底下看了過去。

    只見一隊拿著長矛的侍衛,從右邊的林蔭小道拐了彎過來,巡查而去。行到一個圓拱門時,走得慢了幾分,待走過去了,又加快了腳步。

    待他們走遠了,崔子更一個手勢,朝著那圓拱門所在的院子里飛去,段怡一瞧,立馬落了地。

    這剛一站定,段怡便嚇了一大跳,只見她的跟前,站在一個泥巴小人兒,同她一般高矮胖瘦不說,竟是還生了一張一模一樣的臉,在她的手中,握著一桿長槍。

    這泥人顯然尚未做完,看上去頗為的粗糙。

    “這個哪個殺千刀的捏的,比我老了三十歲。”

    少女段怡十分的無語,這分明就是她當了祖奶奶之后的樣子。

    崔子更挑了挑眉,“你猜?”

    段怡吸了吸鼻子,一股子香料味兒,撲面而來。

    她雖然不懂香,但也知曉,這香料貴重,并非是一般人用得起的。

    “除了府中主人,還能有誰能夠讓那些女婢,個個手中都戴著泥塑呢?這玩意兒,除了好之者,大多數的人,日常都會嫌晦氣。 嫌晦氣。”

    捏泥巴的師父們,除了給廟中塑造菩薩金身,多半時間,都是在給達官貴人們做陪葬品。至于戴在身上做配飾,這還是段怡頭一回瞧見,是以方才覺得新奇。

    她說著,不等崔子更確認,驚訝出聲道,“你是說三殿下喜歡捏泥?”

    崔子更搖了搖頭,“我也是頭一回知曉,此前我夜探過三皇子府。見這里守衛森嚴,陳銘進去之后,許久沒有出來。還當這里,是他真正的書房,藏著什么重要的秘密。”

    段怡看那跟自己一樣的泥人,有些膈應。

    她無語的轉了個圈兒,方才發現,這院子有個四面回廊,回廊上頭,密密麻麻的站著全都是人。看像是像是修羅殿似的。

    在她的人像背后,站著的便是蘇筠。

    他站在地上,一只手插著腰,一只手舉著長槍,那長槍之上,串著幾個淌血的人頭。這是他布袋口之戰之后,回錦城時的樣子。

    比起她的泥像,蘇筠的明顯要精致了許多,那種少年特有的肉嘟嘟的臉,像個蜜桃似的,仿佛能夠掐得出水來。

    那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囂張跋扈之氣,讓他的碎發仿佛都迎風飄展起來。

    “不輸大師!”段怡由衷的感慨道。

    若這真是三皇子陳銘的手藝,那他不應該是個皇子,應該身為一個泥塑大師名垂青史才對。

    崔子更點了點頭。

    這個四方院子里,門都沒有鎖,他隨便擇了一間,輕輕的推開。只見里頭放著一張大床,錦被還是攤開著的,顯然經常有人住。

    在這屋子的窗戶邊,放著一張巨大的桌案,那桌案之上,有一個尚未捏好的沙盤。

    段怡走近了一看,皺了皺眉頭,“這是捏的錦城。”

    她說著,抬手一直,指了其中一個小點兒,“這座山,甚至算不的山,就是這座小土丘兒,便是青云山,山上有青云書院,我們便在青云山腳。”

    崔子更瞧著,陡然想起當年段怡送給他的那個茶棚子來……

    現在的貴族男女,吃飽了撐著的時候,都愛在屋子里建國了么?捏泥巴山的,削木頭房子的……相比之下,他真是一個正常得無可挑剔的人。

    崔子更想著,突然耳朵一動,一把抓起了段怡的手腕,他壓低了聲音道,“有人來了。”

    可這屋子里頭,空蕩蕩的,幾乎無處可躲。

    他想著,不等段怡說話,拉著她往上一飛,躲在了房梁上。

    在這一瞬間,傳來了院子門鎖開的聲音,兩個人一道兒走了進來。

    “我的好殿下,今夜是你的洞房花燭夜,你可不能上這里來。您喜不喜歡段家大姑娘,那都不叫一個事兒。關鍵是咱們需要段家。”

    “您知曉的,陛下對段文昌深信不疑,他說的一句話,比旁人的好使百句。段家大姑娘身后,不光是姓段,還是姓盧的。”

    “范陽盧氏那是什么,那是望族。朝中有多少姓盧的官員?老奴求求您,看在這個份上,今夜就別弄這什么泥人了。”

    這急切的聲音,正是在門前攔著他們的喜公公。

    段怡同崔子更對視了一眼,眼中都騰起興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