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掌河山 > 第二三六章 心有靈犀
    那孫香是青牛山上頭一個要求下山的姑娘,她因此記得真切。

    這竟陵果真是小,兜兜轉轉竟是遇到一家子姐弟了。

    段怡想著,打量了一下那春耕,見他身量不高,一身孩子氣的,估摸著他年歲不大。

    “程穹,那年紀太大,還有年紀太小,家中乃是獨子的……此番被那張顏強行征兵而來,若是同春耕一樣,想要家去的,便讓他們家去。”

    程穹看著段怡,神色瞬間柔和了起來,他重重地朝著段怡抱了抱拳,“諾。”

    他說著,提溜起了在地上呆愣愣的春耕,快步的朝著竟陵軍的屯所行去。

    段怡瞧著他的背影,搖了搖頭,“這小郎君的心思,真是海底針,讓人搞不清。”

    雖然不知所為何事,但程穹明顯待她不同從前。

    知路甩著手中提溜的魚,一臉贊同,“那可不是!從前我還當那小崔將軍心悅姑娘,倒是沒有想到,也是個虛的。就來了那么一回信,便沒有下文了。”

    段怡有些心虛,崔子更好歹寫了十八封信,她就回了六個字。

    “不是,你這么快就忘記那一箱金元寶了么?”

    知路搖了搖頭,“不過是一箱金元寶,姑娘自己的搶,也搶的著。祈先生說得對,我家姑娘頂頂好,豈是一箱金子便收買得去的?”

    “如今隔了山水,先前說的話便不作數了?那也不是什么良人。”

    段怡恍然大悟,她有些哭笑不得的搖了搖頭。

    自打祈郎中得知崔子更曾經向她求親之后,那是見縫插針的敗壞崔子更……如今,果見成效。

    段怡在市集里逛了一圈兒,同這的老百姓兒聊了聊,對著竟陵城的現狀,心中有了些成數。

    從前那李鳶的父親李刺史,乃是個甩手掌柜,講究無為之道,竟陵城的百姓,宛若天生土樣,那是靠著老天爺賞飯吃。

    又因為有洪湖之地,百姓靠水吃水,多半都是捕魚撈蝦,養蓮種藕。

    此時長江堤壩遠不如后世修得好,竟陵地處長江中下游,那是兩年一小澇,三年一大澇。

    百姓過得凄苦得很,窮山惡水出刁民,是以方才山中有匪,水里有賊。

    李刺史不管事,張顏又嗜賭成性……是以這竟陵城中,方才出了個大善韓家。

    “姑娘,咱們好不容易打下竟陵城,你若是把那些兵卒都放回去了,那能用之人,豈不是變少了么?”

    程穹辦事麻利,在回去刺史府的路上,主仆二人便已經陸陸續續的遇見了一些背著包袱離開的人。知路瞧著,壓低了聲音,有些后知后覺的問道。

    她雖然不會功夫,亦是不懂打仗。

    可也知曉,哪方大軍人數多,獲勝的幾率自然也就大些。要不然的話,那張顏作何瘋了一般要征兵?

    段怡靜靜地看著那些人的背影,輕聲問道,“你可樂意讓你白發蒼蒼的阿爺,亦或者是尚不懂事的幼弟出征?不管多厲害的常勝將軍,都是站在尸山血海上的。”

    “打仗不是兒戲,是會死的。”

    她很幸運,雖然受過傷,但是老賈同蘇筠同她一起,好好的活到了現在。

    雖然她覺 然她覺得女郎不輸男兒,可事實上,這些家中唯一的男丁去了,那便成了絕戶,家中女眷從此舉步維艱。

    知路一臉沉重,“姑娘,那你,還有老賈,還有小王爺……”

    也會死么?

    這四個字,像是燒紅了的炭一般,燙得知路嗓子眼都疼了。

    她不會功夫,每一次打仗,都沒有親臨戰場。就像是這一回,她便是同那些沒有辦法出戰的人,一起藏在了青牛山上,等著段怡拿下竟陵之后,再派人接她過來。

    段怡笑了笑,“我又不是那話本子里無敵的女主角,血肉之軀,自然也會受傷,也會死。”

    “姑娘,我現在學功夫,還來得及嗎?”知路心有戚戚,認真說道。

    段怡沖著她眨了眨眼睛,伸出手來,摸了摸她的手臂,又佯裝摸了摸自己的并不存在的胡子,學了那老氣橫秋的調調:

    “姑娘,我瞧你骨骼清奇……”

    知路大喜,卻又聽段怡道:“同那朽木無異,便是苦練三十載,那也打不過段三娘子的一根手指頭,好在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

    “姑娘你還是安心的長蘑菇,讓那朽木,化腐朽為神奇……”

    知路聽得心中跌宕起伏,明明站在平地,她卻像是翻山越嶺了似的,待聽到后頭,方才覺察段怡是在打趣她,她跺了跺腳,瞧著段怡要跑,在后頭追了起來。

    段怡沖著知路做了個鬼臉,朝著那刺史府中沖去。

    方一沖進門,便瞧見一個瘦高個兒,歡喜的迎了上來。

    段怡仔細一看,驚呼出聲,“這不是朱鹮么?你怎地來竟陵了?”

    那朱鹮乃是崔子更身邊的小將,當初去錦城的時候,他便跟著了,雖然往來不多,但卻也是相識的。

    朱鹮沖著段怡拱了拱手,“公子打淮南,同這竟陵相去不遠,恰逢年節,叫我過來送年禮。還特意叮囑了,說段將軍十有八九會在除夕夜拿下竟陵城。”

    “叫我直接送到刺史府來。”他說著,羞澀一笑,撓了撓頭,“我沒信公子的話,還先去了那青牛山,卻不想撲了個空!”

    朱鹮朝著那江南東道的方向,拜了拜說道,“后來聽人說,將軍已經進城了,朱鹮這才發現,我們公子同將軍當真是心有靈犀,料事如神。”

    “就是因為小的辦事不利,這年禮遲了一日,還請將軍莫要怪罪。”

    段怡好笑的看向了知路,卻見她一臉的心花怒放,完全已經忘記了適才剛剛才罵過崔子更薄情寡義,不是良人。

    她搖了搖頭,“崔子更不光是叫你來送年禮的吧?”

    朱鹮一愣,看段怡的眼神越發的恭敬,“什么都瞞不過將軍。公子打淮南,那賀家若是倉皇而逃,十有八九會向西來,到時候若是入了山南,還請將軍替我們攔一攔。”

    段怡點了點頭,“如今我掌竟陵,他們若是來了,不必崔子更說,我亦是必誅之。”

    朱鹮得了準信,朝著段怡行了大禮,“軍情緊急,朱鹮還得返回淮南去,將軍可有什么,要捎帶給我家公子的?”

    朱鹮說著,額頭冒出了汗珠子。

    天知道他家崔將軍,收到了段三姑娘飛鴿傳書的幾個冷冰冰的大字之后,將江南軍營凍成了什么地獄寒冰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