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之人聽了樂念章的話皆是半信半疑,可是以樂家的財力與背景還真做得到,眼瞅著氣氛略有緩和,連最急切的陳商主也問起樂老爺的身子有無好些,已有人開始琢磨要不要繼續得罪樂家。
樂念章適時說道:“家父的傷已好了許多,亦一直記掛藥行的事,小侄經驗不足,遇事則是想與諸位叔伯求教,眼下雖已調了藥材,但來年交付的丸藥趕制又是一樁難事,不知可否向叔伯們借用些人手?”
他表現得十分為難,反而叫人更信了方才那番說辭,紛紛覺得燒了藥倉對別人家是滅頂之災,對樂家來說,也許只是損失了九牛一毛。
惟有樂念章自己心里明白,家中根本沒有調來藥材,親爹還心灰意冷說要賠錢了事,他如今聽了林承繡的話當眾胡說八道,沒想到這些人竟信了,還說什么萬事好商量,直到今日,他方領會一些做生意的精髓,那就是膽子要正,要會哄騙人,最好是睜著眼睛說瞎話。
正在此時,外間突然一陣響動,接著走進來幾個人,為首之人大家也認得,便是官藥局的副使令大人,他臉上的神情不太好看,而跟在他身后的,卻是杜仲。
藥商們受官藥局管轄已久,見到副使令大人心中敬畏,皆起身行禮,林承繡飛快地掃了眼杜仲,只見他的面色還有些蒼白,距上次在秀山院他被樂亭華打傷一事已過去近還不足兩月,他竟已好好地現身,令她直覺有些不好。
副使令大人也看了眼杜仲,再面向眾人沉聲問道:“圣手堂的人在嗎?”
蘇建安從后面走出來,恭聲道:“小的是圣手堂蘇建安,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不敢,本使也想問問你家大人是何意!”
蘇建安愕然抬首,副使令大人不耐煩地道:“不必裝了,你們圣手堂的真正主人是誰,杜大人已經告訴本使,就是樂大人!”
眾人皆驚,紛紛看向場中的樂念章,他正一頭霧水地看著副使令大人,似是還未明白過來。
林承繡緊緊盯著杜仲,知道他來此定沒好事,可為何說圣手堂的主人是樂亭華,這種不可能是隨口胡說,她心中驚疑不定,卻也有些明悟,以樂亭華的性子,還真有那個可能。
杜仲上前輕咳一聲,說道:“杜某跟隨郡主來江城,雖與樂大人有些恩怨,可今日所說并無虛言,也是不想看大家被人欺瞞,什么圣手堂,什么藥倉被毀,什么匪人傷人,不過是樂亭華暗中小小手段,樂家諸多是非都是他所為,卻連累了江城所有藥行,不僅毀了明年上貢之物,官藥局的大人們跟著受累,到底是何居心!”
不,不是這樣的!林承繡在心里拼命替樂亭華否認,可是她卻說不出來。
因為圣手堂真的是樂亭華的生意,在江城經營已經有幾年時間,而且向來與樂家作對,不僅搶占鋪子,前些日子還以江城四分之一的藥材份額,挑動其他商號不要對樂家伸出援助之手。
他是連自己家的生意也搶嗎?
最受打擊的人是樂念章,他剛剛摸到了做生意的門道,以為困局可有轉機,下一刻卻便被官藥局問到臉上:“自藥倉被燒,我等便痛惜至夜不能寐,雖是你樂家的藥倉,燒的卻是能救治人命的良藥,樂大人為意氣之爭竟做出這樣的事……如今樂家是大公子做主,當盡快給本使一個交待才是!”
樂念章懵了,他直覺有些不對勁,怎么連藥倉被燒也成了樂家的緣故?
林承繡心中焦急,官藥局是臉都不要了,硬把所有罪責都按到樂家頭上才安心,藥倉是周遠燒的,可是官藥局也推脫不了責任,大公子六神無主的模樣更讓人著急,她此時站出去是否妥當?
此時卻聽蘇建安大聲道:“藥倉被燒毀,與樂大人又有什么關系!”
見是圣手堂的人站出來,大家的目光有些古怪,雖然官藥局將藥倉被燒的過錯安在樂亭華身上,明顯有甩鍋之嫌,可是樂家大公子都沒說什么,蘇建安卻急忙站出來說話,倒是忠心得緊。
杜仲冷笑一聲道:“你怎知他不會做出這樣的事?”
樂亭華終于說了一句:“我二弟當然不會做這樣的事!”
“難道圣手堂不是他暗中開設?難道你父親遭劫持不是受他連累?難道周遠不是因為被他逼得離開樂府才去燒藥倉?”
“杜大人為何對我家種種是非如此清楚?”樂亭華看著杜仲,他不是蠢人,已看出此人是沖著樂家來的,他是郡主身邊近侍,當初還被樂亭華打折了肢體,想必早已恨極了樂家人。
“那你要去問問樂大人,我們之間的恩怨他最清楚!”
事情到了這一步,藥商行會里無人再商討來年生意之事,樂家連番生變,此刻大家都想看接下來會是如何發展,副使令大人走后,蘇建安便立刻走了,他本是今次聚會的發起人之一,此前種種皆是樂亭華在暗中授意,如今被人當眾揭穿,往后怎樣定是還要聽他的。
有些人想得更遠,低聲議論起方才副使令大人所說,樂家近來遭遇的變故是否都是樂亭華叫人做的,甚至有人越想越離譜,竟連樂老爺被綁都有可能是他下的手。
在那些耳語和異樣的目光里,關掌柜嘆了一聲,上前勸已經失魂落魄的樂念章:“大公子,我們也回去吧。”
林承繡頭疼地嘆了口氣,這下子樂亭華怕是在家里待不下去了。
*
城外的溫泉莊上,荀玉聽聞此事已是夜里,她驚掉了手里的一顆朱果,晶瑩圓潤的新鮮果子滾入長毛毯中,隨即被起身赤足走過來的人踩在踩下:“這不可能,亭華哥哥為何要這么做?”
杜仲一直在城中養傷,荀玉并不知他暗中做過什么,只聽他解釋道:“郡主不知,這樂亭華是家中庶子,他的生母是名妾室,據說樂亭華年幼時便跟著生母離開樂家,十幾歲才被認回去。此人心胸極是狹窄,一直覺得自己與生母受了苛待,加之生母早亡,故而對樂家人懷恨在心。”
“原來亭華哥哥還有這樣的身世,我只知他與家人不親厚,竟還有這般緣故。”
荀玉并不在意藥倉被燒毀一事,反而覺得若真是樂亭華所為,那也沒什么錯。
她點點頭道:“就算是亭華哥哥做的,那也是樂家該有此報應,我這就回城!”
杜仲垂著的眸子里微微閃過精光,順著她的話道:“屬下便是來接郡主回城過年的,就算不在京里,也不能委屈您。”
有郡主在的地方,總是免不了有麻煩事,他在樂家受的恥辱早晚會討回來。
到此時,荀玉方有心情關心他一句:“你的傷如何了?”
她看杜仲不如以往精神,不知身手有沒有影響,會不會耽誤給她辦事。
杜仲身上的傷隱隱有些作痛,淡淡地道:“江城不比京中,暫時只能治成這,聽說城里有位神醫,是樂大人的長輩,屬下怕是見不到他。”
荀玉隨口說道:“不用怕,我這就回去讓他給你治傷。”
可杜仲心里也清楚,郡主如今說得好聽,怕是見到樂亭華之后,根本會忘了這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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