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樂府，樂溶收到雍都來信，忍不住有些激動，不一會兒褚玉院上下便知道再有兩日，二公子就要與程秋回來了。
馮媽媽見自家姑娘有了精氣神，喜道：“程秋丫頭回來，可要再給姑娘調理一段日子才好，這一向為她擔心，姑娘吃睡不好，下巴都尖了。”
塵芳把手里的活計放下，遲疑問道：“聽說她原不叫程秋，正經是府里養著的姑娘，哪里還能當個丫鬟使？”
這些消息有的是樂老爺派人打聽的，有些是從雍都回來的商人說的，三姑娘倒是提過與雍都通信的事，說林承繡入京便被太后請去當了醫女，驚掉一眾樂府人的下巴，那可是太后娘娘，豈不是貴人吃的藥膳，他們也吃過？
等這個消息傳到府外，樂氏養生館的生意登時紅火起來，因那些菜式都是林承繡親自定下，吃了藥膳館的飯菜，等于和太后娘娘吃的一樣了。
“那……她不回府了？不能，她總是要嫁給二公子，照樣是咱們府的人。”重芳忽地轉過彎，又喜滋滋起來。
塵芳想想也是，繼續做手里的活計，馮媽媽苦笑道：“怕是不行，先前我沒想到這茬，以她的身份怕是不會回府了。”
本靠著簟錦軟枕養神的樂溶開口問道：“媽媽為何這般說，我正想同嫂嫂說一聲，命人將靜塵院打掃干凈，準備迎接二哥回來呢。”
夏日里，她的褚玉院一向涼爽，去年這時節她仍病歪歪地躺著，從林承繡踏進院門那日，如同改命一般好了起來，此后更是助她良多，不像丫鬟，像摯友又像姐姐，若林承繡能成為她的二嫂，那該有多好。
“二公子在京里當官，做了二少夫人當然不會回江城，只是如今他二人還未成親，這趟回來怕是不便住在府里。”
未過門的二少夫人曾在府里當丫鬟，以嬌客的身份再住進來，還是有些尷尬。
如今樂府是顧倩云主事，樂溶將這些顧慮說與她聽，顧倩云執起她的手，略帶些復雜神色道：“三妹妹，不僅林姑娘不在府里住，你二哥他也不回府。”
樂溶不解問道：“為什么？”
“他馬上從京里調職到江寧為官，林姑娘要跟著丁神醫學醫，自然不回府里。”
樂老爺一直關注與樂亭華有關的事，圣手堂那個蘇掌柜在城里買宅子，說是為主人家準備的，這事樂老爺能不知道嗎？
顧倩云其實有一丟丟的擔心，樂亭華有官身，林承繡有掌家的本事，且她不光在府里得人心，年前接手生意竟也十分有魄力，樂府往后誰當家真說不準。
可如今看來，樂亭華與林承繡根本沒打算回樂府，倒是她想多了，樂亭華在江寧的官藥局，對樂家藥行的生意只有好處，沒有壞處，這消息傳出去，連江城這邊也無人再與樂家為難。
樂溶心思簡單，聽到二哥去江寧的消息高興不已，從前他離家太遠，與家里人的關系十分淡漠，江寧與江城不過三兩日的腳程，往后來往方便多了。
“嫂嫂，我也想去同丁神醫學醫術。”
那樣的話，她就又可以和林承繡見面，真是一舉兩得。
顧倩云將她拉著坐下，替她撫了撫烏黑的發絲，細細打量著小姑子如玉容顏，忽地問道：“三妹妹，你想過自己的親事嗎？”
忽然被問及讓女兒家羞澀的問題，樂溶卻平靜地很，搖頭道：“不曾想過。”
從前是身子不好，根本沒那個心思，后來她身體好了，可以出門，有林承繡引導，她開始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眼光與心思都放得極高極遠。
而想到那個沉默的少年，從來不與自己多說一個字的少年，在那個落雨天與她默默對望的少年，救了她卻又消失不見的少年，所有心事來不及說便沒了下文。
所以親事是什么樣的，她從來不曾想像過。
“三妹妹，你得早為自己打算，父親母親當然會為你精心挑選夫婿，但你也要想想，若是日后定下親事，可還會像現在這般出面打理生意？”
樂溶皺眉，嫁人便要考慮這些事嗎？她為何不能再如現在這般？
“程秋說不管女子嫁不嫁人，都要有自己的生意。”
顧倩云贊同地道：“她說得沒錯，那是二弟待她一向聽之任之，支持她所有決定，你將來的夫婿會同意嗎？便是我，也只能從旁協助你大哥。”
想到嫂嫂如今在府里也不過是管了家事而已，大哥在藥行管事，或許會聽嫂嫂的話，但是嫂嫂能出面打理藥行生意嗎？樂溶悶悶不樂地道：“那我便不嫁人。”
顧倩云心想，罷了，看樣子三妹妹還沒有嫁人的心思，女兒家豈是說不嫁就不嫁的。
過了幾日，樂亭華攜林承繡回到江城，知州大人早得了信，派了底下官員親去迎接，就算他從京里去了地方，當個五品副使令，仍有另一個讓人忍不住想要巴結的身份，那便是陛下的親信兼年少相伴的好友。
樂家眾人自然也去了，在碼頭接到林承繡等人時，顧倩云發現自己錯了，三妹妹不是不想嫁人，而是心里早就有了人——一個站在船頭的少年。
樂溶如同癡了一般，著船上的池修靜立不動。
你回來了。
是的，我回來了。
*
蘇掌柜為樂亭華新購置的宅子不大，離丁神醫的住處很近，當初樂亭華為林承繡在江城落檔之時，曾為她在丁神醫的隔壁買了個小院，這回兩人你住你家，我住我家，樂亭華再過些日子，便得去上任，想見林承繡也只有每日去丁神醫那里。
樂老爺心里難受，從前逆子回來起碼還能回府里住，如今直接住外頭，可他不敢去質問，所以當樂溶提出要去跟著丁神醫學習醫術時，他立馬同意，親自將她送去，順便見了逆子一回。
無人知道父子二人說了什么，樂老爺神色平靜地回去了，無人知道他回到紅葉樓，將自己關起來哭了一場，此后如同放下心事般，豁達了許多。
樂溶來見丁神醫時，樂念清總是找借口跟過來，于是丁神醫的住處總是十分熱鬧，樂亭華只覺得能與林承繡待在一起的時間變得更少，沒幾日便做了個決定。
“成親？”
“成親！”
樂念清正磨著林承繡，想讓她親自做桌藥膳吃，可如今林承繡有正事做，只打發他要吃去自家的藥膳館，當丁神醫樂呵呵地來問她關于成親的意見，林承繡倒沒怎么羞澀，可她認為樂亭華沒有足夠的時間，畢竟他還能在江城待半個多月，而且她說過會跟著丁神醫學習醫術一年，便是此時成親，她也不會跟去江寧。
綜上考量，她沒有成親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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