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半個小時,我的眼睛就瞎了。
若不是我有穿山鏡在手,我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
熬到早上,所有人再次出發。
這一天,我在鮮水河畔取出鎮龍釘三枚。
這一天,我們老中青七人組又從閻王老子手里搶了十個人的命。
這一天,逃難隊伍擴大到兩百人。
這一天是四天時間里最為艱難的一天。
每一步都在和老太爺搏命,每一米都在跟黑白無常拼殺。
暴雨、泥石流、垮山、余震、地陷、落石……
所有經歷過的和沒經歷過的全部,都在隊伍中的每一個人身上上演。
雖然我們七人都經歷了世上最慘烈的劫變,但當面對這人間慘劇的時候,所有人依然無法釋懷!
我們隊伍一行七人倒是無牽無掛,但其他人,卻是一言難盡。
這一路過來,我們七個人,就沒有一個不哭的!
見過太多的感天動地,見過太過悲情苦痛,親眼目睹無數生離死別,也親眼看到無數冷漠決絕!
當飽經世事的老黑叔在看到那被壓成一堆餅的五層建筑的時候,當場抹了老淚。
哪怕是雄壯如鐵塔,憨冷如北極熊的金剛四娃也在最后返回那地方,轉了又轉找了又找,一邊流淚一邊找,一邊流淚一邊喊!
找到精疲力盡,喊到聲嘶力竭!
太慘了!
太慘了!
太慘了!
也就是在這天晚上,老黑叔主動向我請教地龍翻身的詳因。
我驚奇的發現,老黑叔對地龍的了解并不是一知半解,而是頗有心得。
尤其在風水這塊,老黑叔也是相當有深度。
怪不得老黑叔對山形地勢圖了若指掌。
“你老以前學過風水?”
老黑叔昂著老暮的頭低沉沉說:“當年我有個恩公,經天緯地天縱奇才,他教過我看風水,可惜我不是這塊料。”
說到這里,老黑叔的渾暮眼瞳中,盡是深深的眷念和溫情:“我要是能學到他百分之一的本事,那就好了。”
我扯著艱難的笑安慰老黑叔:“就憑你老對山形地勢圖的精通,我就敢斷定你老絕不是方州的老臨時工,而是個劍膽琴心的指揮家。”
老黑叔不置可否,望著灰白的天,問了我一個問題:“地龍翻身是不是真的無法預測?”
我默默點頭:“你老一直都跟著我。情況你都看到了。地龍就跟人一樣,有的喜歡張揚,有的喜歡隱藏,更有的喜歡出其不意。”
老黑叔沉默半響又復開口:“地龍翻身的傷害是不是真的無法避免?”
我點頭回應:“無法避免。但可以降到最低。”
老黑叔哦了聲,偏頭望向我:“你有辦法?”
我點頭:“有!”
在老黑叔的要求 的要求下,我拿著桿子在地上畫出地圖,一五一十向老黑叔講起石老的地鵝計劃。
聽完我的講述,老黑叔滿面的不可置信:“就這么簡單?你們方州為啥子不搞?”
“理論很簡單。但實施起來比登天還難。太復雜。太耗錢。單憑我們方州做不了。必須要傾舉國之力才能上馬。”
第五天大部隊到了岷江岸邊的時候,所有人都未能再前進一步。
堰塞湖堆積!
岷江斷流!
所有人望著八百米寬的岷江,淚如雨下,無數人跪在地上嚎啕大哭,瘋狂的撞擊地面。
岷江對面,同樣站著無數人在看著我們,望江嚎哭。
到了這里,再也無法回頭。
身后還有一條路可以走。
那就是翻越垂直數百米高的殘碎山壁。
即便翻過去,也無濟于事,根本出不去。
“等!”
面對所有人殷切期盼渴望的眼神,我咬著破裂的下唇,嘶聲叫出一個字。
“老黑叔怎么樣?”
“死不了!”
“抓緊時間休息。”
“后面還有大仗要打!”
“老黑聽令!”
我看著滿臉憔悴茍延殘喘的老黑叔,心痛叫道:“老黑叔,我對不起你。”
老黑叔神色淡然微微一笑嘶聲說道:“萬水千山只等閑!”
“感謝你童大統領,讓我這個殘廢老卒重走一遍雪山路。”
“感悟多多!”
我苦澀的臉露出丑陋的笑,雙手把著老黑叔腦袋輕輕搖動,嗚咽叫道:“一路過來,你老沒叫一句苦沒喊一聲累,你給我上了一課。”
“我對你老,就兩個字。佩服!”
老黑叔老態龍鐘的臉上露咧嘴一笑,瘡痍斑駁的松皮手把住我的手:“我也佩服你。”
“你很不錯!”
到了此處,也算是告了一個段落。
過岷江是唯一的出路! 只要過了岷江,就能有信號。
五天五夜不眠不休的急行軍,我已經累得幾乎虛脫。
屁股接實潮濕地面的那一霎那,我的就闔上了眼睛,再沒了意識。
迷迷糊糊中,我的胸口傳來觸電般的震動,完全沒有氣力去管。
直到這震動持續了好幾分鐘,我才勉強虛張起眼睛,找回失去知覺的手一點一點挪動到胸口。
“嗯?”
“咦!”
“電話?!”
朦朦朧朧中,我從穿山鏡旁邊取出砸磚頭的諾基亞電話,瞇成一條縫的眼睛隨意看了看來電就扔到一邊不管,繼續沉睡。
忽然間一個抖抖索索帶著哭音的聲音傳來:“大哥,你的諾基亞咋個有信號喃?我的聯想咋個沒得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