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這些人對于主公的議論,還是眼中對于他的憐憫,他通通都不喜歡。
林亦白是在泥土中生長的草,承受過太多憐憫可惜的目光。
憐憫代表著他很弱小,可惜代表著他毫無還手之力。
無論是哪一種情感,他都不喜歡。
他用功讀書,勤學不倦,拼命練武,冒著筋脈斷裂的風險突破自己,便是為了有一日可以不用承受這樣的目光,可以主宰自己的命運。
【還是太溫和了。】
林亦白悠悠的嘆了口氣。
這些人,都把他看作是小白花一樣的存在了呢。
心中不可控制的升起了一股戾氣,讓他想把這些竊竊私語的聲音都撕碎。
“咦,公主在看咱們耶。”
攥緊的手忽然松懈下來,林亦白回頭看去,不遠之處,穿著一襲艷麗紅衣的小姑娘站在窗邊,似乎在看自己。
眼中的冷意瞬間褪去,轉化成溫和無害的清澈,他看著遠處的小姑娘,抬起了眼眸,溫順的笑了笑。
顧知意也笑著點了點頭,眼看著坐著輪椅的少年被人推走。
她瞇了瞇眼。
“團子,傳我的令,府中上下不準議論林大人的事。”
團子:“……是。”
團子滿臉的疑惑。
從前丫鬟們也會在私底下說些八卦,說的更厲害的都有,公主即便知道了,也從來不會管她們這些小樂趣。
今日怎么……
……
公主府的事情立刻傳了出去。
拐了個彎之后,流言的主要內容變了很多。
“聽說公主也不想要改變律法,可是林大人一意孤行,在公主的院子前面跪了足足三個時辰,還暈倒了。”
“誰說不是呢,公主大怒,聽說林大人最后是被輪椅推著走的。”
“何至于此啊……”
“還不是外面那些什么大儒,都那么大年紀一個了,在公主府外頭跪了那么久,公主派人去請他們都不肯起來,不是明擺著倚老賣老,威脅公主嗎?”
“公主也是難的,可能只是惱火林大人的處理方式,她也不好做。”
“要我說呀,這律法是得改改了,如今可是有好多打媳婦的男人,自己沒用到這個份上了,律法還護著他們,改一改律法,也能讓女人們的生存環境好上一些。”
有男人不樂意了。
“這律法哪里偏向咱們了,丈夫本就是一家之主,要是天底下所有的女人都像小王氏一樣殺夫,那這國家還要不要發展了。”
“我呸!這國家也不需要沒用到打女人的男人來發展。”
“就是,這天底下又不是離了男人就不能轉,人家松江郡又多了幾個女官,孔縣早就有女官在做事了,女子也很厲害,說不定以后我們洛陽也能有女人做官呢。”
“就是,女人也很厲害的!”
“這律法改的好,一定要改!”
現場就熱熱鬧鬧的吵了起來。
而這樣的熱鬧,在洛陽城的大小街道里四處可見。
讀書的文人,一個字都不識的家庭婦女,或者是在田里栽種的百姓,都參與到了洛陽的大事之中。
而那些女子,即便是才幾歲的小女孩,都在舉手表決。
“我支持改律法!”
“我也支持!”
有大娘拿著鍋鏟跑出來。
“不打女人了?俺也支持!”
不同于百姓們之間的男女之戰。
那些大儒們卻在討論公主的真正意向。
“咱們的人不是說了,林亦白那廝是真的跪了一兩個時辰,最后是被推著走的。”
“永安公主大概也是不想多事的,改律法,這會引來多大的麻煩呀!”
一個須發皆白的老儒生搖了搖頭。
“這可說不定,林亦白身份特殊,他能夠留在永安公主身邊做事,必然是因為永安公主給了他許多好處,他的意見,永安公主不會不聽。”
雖說趙氏皇朝現在是名存實亡。
但好歹這個國家名義上還是姓趙的。
皇帝冊封的清河郡王,比他們這些人可名正言順。
若有了他的支持,永安公主和汝南王在大義上都能順遂許多。
“林亦白那家伙真的如此冥頑不靈?”
“學生叫人去聯系他了,他拒絕和我們見面,想要改變律法的心思昭然若揭,怕是變不了了。”
“哼!黃口小兒,年紀不大,膽子不小。”
“這樣的人,即便有才,也做不出什么利國利民的事情來。”
眾人漸漸的激動起來,早就忘記了剛開始討論的主題,開始義憤填膺的抨擊起了林亦白。
有一些清醒的人想要把主題帶動回來,卻以失敗告終。
一個白衣書生被擠出人群,他擦了擦頭上的汗水,不由搖了搖頭。
“呵,一群蠢貨。”
百姓們的觀點在其次,甚至林亦白的意見也不算什么。
真正能夠決定律法要不要實行的,是永安公主。
若公主不想要多事,林亦白在公主門前跪幾天都無濟于事。
可若是公主真的一意孤行……
他們怕是,改變不了。
……
事實證明,永安公主也支持律法改革。
在一個普通的清晨,蓋了公主印章的文件下發到了各個部門。
百姓們奔向而告。
大儒們慌的不行,心里更是恨林亦白恨到了骨子里。
而那條律法的主要編撰者,周先生拿著自己的拐杖,被門下的弟子扶著,準備去永安公主面前以死明志。
其他的讀書人也義憤填膺。
吵吵嚷嚷著要讓公主聽他們的意見。
但這時,一到消息卻轉移了眾人的注意力。
“要找大儒重新編撰律法?”
“重新編撰的律法還會在書的首頁寫上編撰人的名字?”
“還要廣為印發,傳遍四國?”
讀書人們驚了。
儒生們的圈子里一片轟動。
改變律法的事,會被這么多人反對,就是因為律法的編撰象征著一個人在文學上的成就。
但到底,這件事情的直接利益相關人,只是讀書人中的少數。
能夠參與編撰律法的人,大多是已經成名的大儒。
大儒的好印象雖然重要,但這比不上他們自己的名聲啊!
寫著他們名字的書,若能夠傳遍四國,這該是流傳千古的好事!
一些讀書人的眼睛都紅了。
“公主有沒有說編撰人的標準?”
“公主說了,要廣納賢才,聽從大多數人的意見,這一次的編撰,不以年紀和資歷取人。
要的是真正公平公正的讀書人,也不只限于儒家,法家墨家只要擅長于法律的人,公主唯才是用。”
“什么,不以年紀和資歷取人?”
“什么,法家和墨家的人也要?”
“周兄,對不住了。”
跟在周先生身后,一個法家的老者行了一禮,樂呵呵的準備去找公主,毛遂自薦。
公主的態度那么明顯了,就算去公主面前跪死了,公主也不一定搭理他們。
沒必要為了不是自己的事,去討這個嫌。
“周兄,那個我去看看哈,有消息我告訴你。”
“周兄,再會。”
人都是趨利避害的。
眼看著有利可圖,眾人走的飛快。
周先生看著人一個個的走遠,甚至都來不及阻攔,他的臉是鐵青的。
“哼!老夫自己去,老夫撞死在公主面前!”
正準備走,左邊扶著他的學生卻突然跪在了地上,以頭觸地,悲傷不已。
“老師,大勢所趨,咱們從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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