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場有片刻靜默，而后，悲慟聲沖天而起。
有人在那一百多個頭顱里找到了自己的姐妹。
有人找到了自己的女兒。
有人找到了自己的姑姑。
……
她們被選為圣女后，他們就再沒見過。
不是沒有過傳言，說圣主暴虐，進了圣塔的圣女都活不了太久。
但誰都不曾目睹，也就沒人當真。
他們默默安慰自己，她們在圣塔里過著錦衣玉食、無憂無慮的生活，不需要他們操心。
日子過得艱難時，還會產生一些怨懟。
覺得她們當了圣女后，就把家人族人拋在腦后，不聞不問，一點回饋都不給，白養了她們一場。
此時此刻，看著她們那張跟離別時沒有多大變化的臉，他們才悲覺，原來她們根本就不曾過過什么好日子。
她們的生命，早就隕落。
頭顱還被人制成標本，裝在這些罐子里。
死無全尸。
無人拜祭。
他們悲痛得不能自已，跌坐在地，沒有勇氣多看那些頭顱一眼。
易水寒緩聲道：“她們有些人死亡時，我尚未出生，相信你們都清楚，她們不會是我殺的。”
“她們是被圣主凌虐致死，斬首剝皮的。圣主迷戀她們的肌膚，把它們移植到自己身上，頭顱則用防腐劑泡著，放在密室里，觀賞把玩。”
“如果我沒有及時趕來，我的未婚妻也會成為她們中的一員。”
說這話時，他瞥了白慕笙一眼。
白慕笙心臟驟縮。
那些頭顱竟有些刺痛他的雙目，讓他不敢直視。
易水寒繼續道：“這些無辜慘死的圣女，是我要揭露的第一樁罪行，而第二樁，則是圣水。”
音落，圣殿里再次走出一排圣使。
每個人手上拿著一臺顯微鏡和一張折疊桌。
他們在廣場右前方攤開折疊桌，把顯微鏡放上去后，易水寒道：“圣教說圣水包治百病，但我想你們很多人都清楚，圣水其實只能療愈外傷。對其他疾病基本不起作用。”
“你們知道這是為什么嗎？”
信徒們齊齊搖頭。
“因為圣水并不是什么圣靈的恩賜，只是含有某種蟲子的水。”
易水寒回道。
“這種蟲子被圣教稱為圣蟲，它們是以血液為食的寄生蟲，有恢復寄主傷口的能力。”
“它們體型極小，肉眼幾乎看不見，需要借助工具才能看清。”
“剛剛圣使端上來的儀器，叫做顯微鏡，是用特定弧度的玻璃片制成的，能用于觀察細微物品。”
“你們如果想見識一下圣水的真面目，上前察看即可。”
剛開始沒有人行動，但很快，就有人壯著膽子上前。
守在顯微鏡旁邊的圣使教會他們如何使用后，他們全都驚嘆連連。
“真的有蟲子，還是金色的！”
“太神奇了，明明這些水看起來那么干凈，里面竟然有那么多蟲子。”
“原來我們每次喝圣水，喝下去的都是吸血的寄生蟲！太可怕了！”
“……”
圣教的長老們再也站不住了。
有人大聲反駁：“你們別信他！那些東西上放的根本就不是圣水！”
易水寒冷笑，把他們最后一個秘密都公布出來。
“圣蟲除了能療傷，在特定藥物和聲音的作用下，還能操控人體，剛剛圍攻圣塔這些人，就是受到了圣蟲的操控。”
信徒們恍然大悟。
旋即感到奇怪。
他們也喝過圣水，體內應該也有蟲子，為什么沒有被操控？
易水寒適時回答了他們的疑問。
“你們大多數人沒有被操控是因為，我們把殺蟲劑放到了獻靈池里，你們去還愿時，那些蟲子都被殺死了。”
“還有一些人，是通過其他途徑服用了殺蟲劑，比如生病吃的藥。”
“你們可以取血對比一下，能被操控的人，血液里是有蟲子的，沒被操控的，是沒有的。”
方才上前觀看圣水的人，立刻走到被圣兵隊控制起來的信徒那里，取了血樣觀察。
并用自己的血樣做了對比。
然后，齊齊道：“果然如此！”
白慕笙的臉色白得跟宣紙似的，整個人搖搖欲墜。
他終于知道自己輸在哪里了。
蕭清音手上居然有殺蟲劑！
難怪她沒有失去記憶。
難怪他最后的底牌沒起作用。
他根本不是輸給易水寒，而是輸給蕭清音。
他仰頭看著靜靜地站在易水寒身側那道身影，心里恨得滴血。
明明是他先認識她的。
明明易水寒能給她的，他同樣能給。
為什么她要選擇幫易水寒？
為什么！
易水寒還在繼續解釋。
“這些圣蟲就是你們一代比一代虛弱，一代比一代短命的原因。”
“圣教并沒有殺滅圣蟲的辦法，你們之前去還愿，只能引出部分蟲子，剩下的蟲子在體內不斷繁殖，吞噬你們的血液，讓你們日益虛弱。”
“就連你們生下的孩子，也會天生攜帶它們。”
“有更多的孩子，連降生的機會都沒有，這就是你們生育率不斷下降，畸形兒越來越多的原因。”
信徒們聞言，徹底崩潰。
他們大部分人，都生過沒能存活的孩子，有的甚至懷了十幾個都沒有一個存活。
有的雖然保住了，生下來卻是畸形兒，連成年都活不到。
原來都是因為圣水！
他們整個族群都快被圣水毀了，他們居然一無所知。
這一刻，他們恨不得手撕圣主。
但圣主已經死了，他們只能把矛頭對準圣子和四大世家。
先前白慕笙用圣蟲也沒能操控他們做的事，易水寒幾句話就煽動了。
他們朝四大世家撲過去，把所有怒火都發泄在他們身上。
場面一片混亂。
白慕笙站在最前列，尚未被波及。
但他的心卻像遭到鞭打一般，痛得差點喘不過氣來。
他想起了很久前，蕭清音說過的一番話。
當時書院有些富家子弟看不起他，經常捉弄他，他沒有向夫子告狀，而是使了點手段，陷害他們，讓他們被書院開除了。
蕭清音知道這件事后，不是很高興。
“不要做一些連你自己都覺得不光彩的事。他們為難你，你可以堂堂正正地反擊，而不是用骯臟手段。
人是瞞不過自己的，你用的手段越骯臟，就越瞧不起自己。
如果你喪失了自尊，你就不會愛自己。你連自己都不愛的話，誰會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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