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俺們也走了。”
那桌商旅付完錢，就帶著貨物離開，如此一來茶棚里就只剩老板娘和趙顯徽，笛曲兒三人。
趙顯徽還在悠閑喝著茶水，笛曲兒這才問道：“你為什么過家門不入？”
銀山縣事了后，趙顯徽帶著笛家姐妹回了趟梁州城，卻沒有進秦王府。趙顯徽腰間那塊平安玉佩還是柳歡熙讓下人送出來的，當然還有幾雙精致鞋墊。
趙顯徽放下茶碗，笑道：“我妹妹現在在益州當個小縣尉，絞盡腦汁湊近那個姓徐的王八蛋，趙武又去了京城，我回去難道找張公瑾敘舊嗎？”
笛曲兒疑惑道：“不是還有王妃嗎？”
趙顯徽笑容苦澀，沒有回答。他心底其實知道，柳歡熙是真正喜歡自己的，雖然不知道緣由，但一個人的眼神很難作偽，特別是在趙顯徽這種武道高手面前。只可惜她來的很不是時候。
倘若早個四五年相遇，趙顯徽認為自己一定會將她風風光光迎娶入門，不管她是不是柳炳文的女兒。可如今，秦王府有她的一席之地，秦王心中，卻連立錐之地都無。
見趙顯徽走神，笛曲兒又小心翼翼問道：“你是不是喜歡我？”
趙顯徽聽到這話，無奈搖頭笑道：“相比于你，我還是更喜歡樂兒，她是真的丁點心眼都沒有，只想著怎么幫你這個姐姐。”
笛曲兒自嘲道：“是啊，誰會喜歡一個破鼎爐呢？”
趙顯徽眉頭微皺，“身為諜子，很多事在所難免，你沒必要看輕自己。”
“是看低賤自己吧。”笛曲兒說著，自己笑了起來，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苦澀。
趙顯徽沉默不語。
喝完茶水后，交完錢，兩人就離開了茶棚。
趙顯徽依舊和以往行走江湖那般，帶著一輛馬車，自己充當馬夫，刀侍笛曲兒卻得以坐在馬車里，比較主子還輕松愜意。
臨近傍晚，兩人來到一處名叫曲稻鎮的地方，尋了一家客棧住下。
因為笛曲兒沒吃面，趙顯徽晚上多要了兩個菜。等吃過飯后，就回到各自房間休息。
客棧雖然不大，客房布置卻很精致，房間用一屏風分隔，一邊是小床和衣柜，甚至還有個梳妝臺，另一邊放了圓桌，可以讓客棧將飯菜送上來。若是想要在房內沐浴，可以讓小二備好木桶和熱水，只需移動屏風即可。
當然，這樣的房間也不便宜，兩間一晚上就得十兩銀子，加上飯錢就是十五兩。
趙顯徽坐在窗沿上，借著月光看密信。
這封信是徐懷陽讓人送來的，開篇就是一番責罵。罵他堂堂秦王不務正業，當個甩手掌柜，又要跑中原去混江湖。
趙顯徽非但不生氣，還坦然受之，“罵得好，該罵。”
說著，繼續往下看。接下來說的，是關于百農架安插各地諜子名單，有多少人因此被揪出來，戰死了，有多少人成功隱匿，等待日后秦王府需要的那天，或許也就是獻出性命的那天。
趙武說過，世界上最廢銀子的有兩件事，一個是養兵。好的將士，堅固的甲胄，優良的戰馬以及養護兵器，是無底洞的開銷。號稱天下戰力之最的秦軍，每年都要吃掉無數金銀，秦王府年年都要為此絞盡腦汁。
另一個最廢銀子的事，就是培養諜子。不論文諜武諜，首先就要保證忠心。很多諜子都是從小就被選中，只知一心效忠秦王府，便是要他們赴死也絕不猶豫。
其次培養諜子的能力也是一道難題。邢玄邃經營百農架多年，也才只有五百多人，其中大半都需要長期隱匿在某地。若是秦王府需要情報，那些充當商賈或者大官，必須演戲千金買馬的，銀子從哪來？還不是秦王府給報銷。
這一次的動蕩，百農架死了三十多個諜子，杜司濤就在秦王府大罵他趙顯徽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這次過家門不入，何嘗不是害怕挨罵？
趙顯徽對此亦是只能默默承受，沒法子的事，誰讓他如今是秦王呢。別人就是有再怎么罵他，也得受著。
信上徐懷陽還交代了，既然要去中原，那就順便辦幾件事，查查那幾個鬼玄莫測的江湖門派，另外上官苑要在南雁山莊舉辦武林大會，屆時上官苑會放棄武林盟主的位置，秦王府可以趁機掌控江湖，這是個不可多得的機會。
看完密信后，趙顯徽好好收起，然后看了眼懸掛圓月和繁星的夜空。
“唉~”
兩道嘆息聲同時響起，趙顯徽探出身，看向隔壁窗戶正抱刀賞夜的笛曲兒。
“喲，這么晚了還思念本公子呢？”趙顯徽嬉笑道。
笛曲兒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你臉皮也太厚了吧？”
趙顯徽當真摸了摸自己的臉，“確實比以前粗糙了許多，看來這些年的苦沒白吃，以后行走江湖，不會被人叫小白臉。”
笛曲兒不想說話了。
樓下街道有人追逐，是一位更夫正在巡街，正喊著那句“天干物燥，小心火燭”，結果遇上幾個剛從地主家翻墻而出的蟊賊。
那些蟊賊還背著大包小包的物件，和更夫對視上，呆愣當場。
最先反應過來的更夫剛想開口，就被一人踹翻在地。那更夫倒不笨，撒丫子就要跑路，結果那些蟊賊猶不罷休，個個取出匕首追殺。
更夫跑得飛快，扛著大包小包物件的蟊賊卻也不慢。
跑在最后面的蟊賊偏偏背的東西最多，他跟不上同伙，累得直喘氣，不巧一袋物件掉落，散了滿地金銀。
坐在樓上正巧看到這一幕的趙顯徽伸長脖子，驚訝道：“喲，都是金子做的物件，看來是要干票大的，難怪要殺人滅口。”
趙顯徽話音未落，旁邊窗口就有黑影飛掠而下，直奔那落在最后的蟊賊。
降暑出鞘，在月光映照下劃出一道優美弧線，與女子曼妙身姿相得益彰，美輪美奐。而那前一刻還在撿臟物的蟊賊，已經倒在地上，大包小包的金銀就那么散落在大街上。
趙顯徽看著這一幕，由衷稱贊道：“本王的眼光果然不錯，要不是被身份所困，只怕距離胭脂榜也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