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界中共有四大河流可強渡幽冥,但卻只有少數人才知道四大河流本無名,無名之河會有名字,是因為它們有了主人。
忘川,忘優,無定,無明。
遠古之時,不管人魔妖都沒有細分開,那一個矇昧的時代,所謂功法根本不存在。
他們依靠的是參悟大道,再把天地一方化為己身,連接己身,以達到借用天地之氣強大自身。
后來,大道隱去,天道初現。
后人無法再直接窺視大道修練下,那些天為了后輩,各憑自身努力摸索,整理出功法留傳給后人,再留傳至今。
所以大道隱去前便存在的那些人,雖不能長生,雖無法不死不滅,可卻是極難滅絕的存在。
那時候的撕殺,動輒便是天碎地崩,最烈之時更差點崩碎世界,讓一切重歸混沌。
直到鴻均以身合道,后土開辟幽冥,身化六道,才稍稍穩定下來。
可惜為了長生,所有人仍然沒有罷手,仍然希望得到更強大的力量,然后便是燭龍現世,朱雀下凡,兩位絕世強者的合縱連橫下,才滅去大部分古老存在。
可滅神之戰只到一半,朱雀便受到了重創,魂燈更隨著時間漸滅。
失去了朱雀的不死天火,燭龍雖強,卻再無法滅殺其余之人,只能改為封印,震壓。
忘川之主則正是其中一位,被弒神針釘死在鐘山,用時光,歲月去磨滅他的力量,他的魂燈。
這些事遠古秘聞早已失去記載,只有只言片語流傳世上。
但晨光卻不一樣,他對遠古之事很是清楚。
遠古的殘存者中,除了情主,虛無之主外,還有他與白衣人活著,行走在五界。
只是當年一舉一動都有莫大威能的他們已大不如前,雖仍站立巔峰,可大道隱去后的歲月流逝中,為了延續生命,力量早便弱化。
因為他們都不是長生者,都無法從大道中再次吸取力量。
其中最強的晨光,更為了延續魂燈破碎的人,為了讓其存在,從而變成了四人中,最弱最弱的存在。
除非...他能拿回卷軸,能從大道中吸取力量,不過即使如此,三次的根源敗壞后,恐怕亦是無法回到巔峰。
大變模樣的地洞中,上方刻有日月,四面八方則是一整片散發著螢螢之光的星空,配合黑漆漆的大地,墻壁,如幻如真,彷佛真的置身于黑暗無邊際的夜空中。
十六條分岔路隱去后的大地上,晨光站在來路入口處,目無表情的不知在想些什么,靜靜站著,仰望著上方的日月。
咔...咔...咔...。
似是被地面忽然出現的響聲驚醒,晨光雙目一合一張,低下頭顱平視著中央位置,輕聲道:“靈物的捕獲如何了?”
“雪靈,雷靈已到手,暗與血正在追捕火靈,風靈還沒有消息。”
“這次過后我便去取木靈。”
“讓紅跟你去?”
地面分成九個圓環不停的轉動中,最中心位置緩緩升起一個黑色的臺座,其上則是一條純黑色的無足之龍。
往前慢步走去,晨光輕笑道:“不用,南星不會翻臉的。”
“晨...。”白衣人看著青色的背影,心中默念一聲名字便不再言語,靜靜在原地上等待前方之人完成最后的步驟。
白衣人心中想什么晨光不知道,可如他口中所言,他可以復活她,當初的話雖只說了一半,但仍是真話。
他的承諾亦會實現。
他想再見她,想與她到老,想說一聲愛她,晨光懂,亦理解。
所以晨光知道南星絕不會翻臉。
任何事都有代價,救活一個散去七魄之人,代價怎么可能會輕,怎么可能不付出報酬?
一些報酬換來數百年的相愛相守,晨光知道南星會愿意的。
以己心度他心。
如果可以,他寧愿自己不是晨光。
可惜,沒有如果。
可惜,他答應了別人持卷。
可惜,無人可以達成他的愿望。
可惜......。
但既然無人可做,他便自己去爭取,去撕殺,那怕為此會尸山血海,亦絕不后悔,后退。
站在純黑色的臺座前,晨光輕撫著基座上的日月星辰,時而移動時而沉思,最后輕掃的雙手在新月前停下,在月亮兩尖輕輕按下,再逆序按下北斗七星,才轉身回走。
“虛,這里交給你了。”
“嗯。”
與晨光回走相反,白衣人在不斷旋轉的九個圓環內,看著刻在其上的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依著特定的步伐走入中心,輕輕按住龍頭,按住燭龍臺。
“雙目山河日月天,浮離世外觀云煙,呵...是星辰日月遮眾天,入凡成鬼不作仙啊...。”
白衣人的低聲呢喃,晨光沒有聽到,此時的他正站在刻有鐘山二字的界碑上,右手握住六根指長的黑針,等地下傳來動靜便會拔出最后一根。
“忘川啊...好久不見了,不知道你是否能認出我,一想到故人相聚便高興,可惜沒有一壺桃花美酒,只有烈如刀的冬雪。”
左手挽著兩個酒葫蘆,右手拋飛六根黑色的弒神針,晨光語氣中充滿著遺憾,淺笑的臉上一雙眼比寒冬更冷。
一陣地動山搖下,四周忽然傳來一陣碎裂之聲,其后在“呯”的輕響聲中,鐘山在剎那間被血海淹沒,被血雨落在所有角落。
“武曲,歸!”
低喝聲中,晨光身上延伸出一條黑線,直透入紅蛇頭部,隨著最后一個歸字,一根閃閃發亮的黑針出現天空之上,出現在左方之中,占據著第六位。
開陽歸位。
“嗷...。”
響遍千里方圓的嘶吼聲,巨大的紅蛇忽然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則是一位儒雅中年人。
“忘川,歡迎你回歸五界。”
“你...是...是...誰?”
低沉醇厚的嗓音顯得生澀無比,好不容易才把三個字說完。
晨光安靜站在界碑上,等到眼前中年人說完話,才輕輕把一壺冬雪拋向他。
避開名為忘川的中年人問話,晨光自顧自的喝起酒來,直到壺中再流不出半滴,才慢慢收回葫蘆。
這個獨一無二的酒葫蘆可是寶物,能裝酒萬斤,是從龍淵的寶庫得到的,可惜其內只有兩斤冬雪,現在又分了一半給忘川。
“冬雪可不多了,喝光便戰吧。”
從沉睡中醒來,看著四周的血海與天空,忘川疑惑起這是什么地方,怎么會被天之血淹沒,而自己不該是在鐘山嗎?
努力的晃了晃頭,抬眼望著天空上與北斗七星對應的弒神針,忘川一手握破隨處都有的普通酒葫蘆,張嘴一吸,便把正在灑落的冬雪全數吸入口中。
“時間...時間...。”
“時間流逝幾何?距離你被釘在鐘山,已過十萬年了。”
“你...地下...。”
感受著空氣中傳來的波動,晨光拔出黑色斷刀,在踩碎界碑的同時,人已出現在中年人身前,舉刀斜斬。
故人酒已喝,趁著忘川神智尚在混沌,神智尚未完全散開,晨光再無二話,提刀便是直斬。
他要暪情主,當然亦要暪忘川,但如此近的距離,忘川必然會反應過來,所以誤導便很重要了。
“轟!”
刀與劍的相交中,兩道無形的氣浪從交擊位置開始爆發,瞬間掠過二人往四面八方擴散。
無形無色的氣勢不可見,但黑色的山巔下陷,碎石紛飛,血海倒涌而退卻是清晰可見。
“忘川,你變弱了!”
晨光口中說著話,右手兩指一并一劃,半空中對應搖光,天樞的兩支弒神針瞬間消失,再現之時已在忘川背后,直射他的后心與后脖。
“嗷!”
震天的咆哮聲中,忘川左拳直轟而出,人同時閃現在半空,避開北斗一之天樞,北斗七之搖光。
“廉貞,文曲,落!”
藍,靛二色的光華大盛中,兩枝代表天權,玉衡的弒神針一分為二,二分為四,四分為八,落在八方,層層疊疊的把整座鐘山圍繞起來。
忘川看著如牢籠般景象,雙眼中閃過一絲陰霾,橫劍一斬后,下半身幻化出一條巨大的蛇尾,直拍晨光。
“凝血!”
依舊是古老的語言,古老的發音,隨著忘川的口形,被隔離開的血海在一瞬間竟凝結出數千條幼小的紅蛇,穿過十六根由弒神針化出的巨柱,再在鐘山之巔合成兩條百米長的大蛇。
“呯!”“呯!”“呯!”
每一次蛇尾下拍,都會拍出一條十丈深的裂痕,而游走其中的晨光則一臉凝重之色,不復出手前的笑臉與輕松。
這當然不是失算什么,忘川目前的實力仍在晨光的預算中,甚至低于他的預期。
凝重,不過是一種習慣,獅子搏兔,亦用全力,更何況是生死撕殺慣了的人。
一直以來,晨光都只會高估敵人,不會低算,因為即使這么去做,有些事仍超出了他的預算。
兩條紅蛇左右夾擊中,晨光右袖一拂,三道黑色刀氣斬出,人卻是利用星移斗轉出現在忘川背揮刀直斬。
“是你!”
“呵呵...寂!”
低笑兩聲過后,晨光口中吐一個古老的音節,所有聲音便消失殆盡,山石明明在炸裂,大山明明在下沈,血海明明在翻涌,風明明狂暴如刀,但這一切的一切都失去了聲音。
身后浮出一層血甲擋下那一刀的同時,出現在遠方的忘川看著那一層血甲消散,臉色不由更加陰沈,比下暴雨前的天空更黑更陰。
這是想完全消滅自己,讓自己魂歸天地,魄歸星空?
這便是放出自己的理由?
那把黑色斷刀又是何物,為何會有抹殺根源的感覺?
忘川心頭一連串的疑惑,沒有得到解答,因為不說出口的話,誰能知道,誰能解答?
而且不說萬物被噤聲,單是斬出一道黑色月芒后,人已貼近他的晨光亦不會留下空檔閑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