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州刺史府
“下官曹州刺史-嚴舒，率麾下諸官，參見欽差正副使。”
自顧坐在堂上，李寬掃視了一遍堂下諸官，最后定睛在刺史嚴舒的頭上。此人在前隋時候便在曹州任職，是這里的坐地戶。
就因為其每餐只食白菜，故而被人們喻為嚴白菜，向來以清廉自守，熟操刑獄聞名。貞觀三年，因治河有功，被提拔為曹州刺史。
“嚴刺史，嚴白菜，本王聽右相說過你，贊美之詞，溢于言表啊！”
嚴舒是渤海人，與高士廉是同鄉，老鄉照應老鄉嘛，否則就憑借治理本州河務這點功勞，他憑什么成為一州刺史。
“右相抬愛了，下官沐浴皇恩，唯有盡心竭力，守好自己的本分。”
此言一出，眉頭深鎖的馬周立馬把話接了過去：“本分，這話說的好！”
不是馬周當著他的下屬不給他留面子，朝廷花了大本錢，還免了兩年的稅賦，可曹州的情況卻是越來越糟，這是什么道理？
按照以往的經驗，賑濟之后，應該隨處可見黃熟的稻米，片片農田，精耕細作，汪汪塘水，靜靜的農莊。
可現在呢！農田荒蕪，百姓逃難，骸骨棄之于路，他們這些做父母官的，難道就不敢羞愧嗎？
圖費國帑，治地無方，按照《唐律》，刺史免職流三千里，從屬官吏流一千里。
沒按律處置他們，那是陛下的寬仁。可他們也別以拿朝廷的恩典當兒戲，若是這次不能好生協助楚王辦案，那等待他們是什么，他們自己清楚。
馬周的眼里，讓嚴舒一眾人等面色一緊，也是不約而同的下擺請罪。欽差有“便宜之權”，楚王又被授予節制一道軍政，那可是實打實的頂頭上司。
說句不好聽，要是馬周使勁一攛掇，年輕氣盛的楚王，把他們所有人一擼到底，統統流放，都不是問題。這世道，弄個實權的官兒不容易，誰愿意拿自己的仕途開玩笑呢！
眼見嚴舒等官都是誠惶誠恐的樣子，李寬知道馬周這白臉唱到位，該是他這個紅臉該出馬的時候。
“賓王，未免太刻薄了吧！下面的人當差不易，咱們身為上憲，應該多多理解才是。”
當然，李寬必須強調，馬周的話還是有道理的，朝廷化了大氣力，總不能不聲不響吧，這未免太說不過去了。
李寬是個職業軍人，軍人作風就一條，有條件要上，沒有條件創造條件也要上。河南道的賑濟、恢復重建事宜，就從曹州開始。
欽差行轅就設在濟陰，李寬就帶人守在這里，一個縣，一個縣的做，做好一件是一件。曹州府庫所有賬目立即由欽差隨吏盤庫，干事之前，他要知道曹州還有多少家底。
若是差事沒辦好，大庫還有問題，那事情就簡單了，誰的帳出了問題，就地免官，交給隨行的百騎衛處理。
“事先跟你們說好，本王是個軍人，軍人尚武，都不怎么斯文。”
“嚴刺史留下，你們都下去交接吧！”
李寬剛起身，便有一位綠袍官員挺身站了出來：“殿下留步，卑職有話要說！”
嚴舒見狀當即出言喝斥：“劉慎，你區區一介縣令，怎敢叫殿下止步，活的不耐煩了么！”
可劉慎絲毫沒理頂頭上司的黑臉，只是梗脖子對李寬言道：“殿下是來賑災的，還是來走過場的？”
這話倒是把李寬氣樂了，區區一個縣令，倒是有點魏征的影子，有意思！抬手制止了嚴舒，李寬又坐了下來，示意其繼續說。
劉慎也真是沒拿嚴舒當盤菜，不管他唧噥的表情，當即拱手對李寬言道：“朝廷治災，是為了拯救黎民，還是為了粉飾太平？”
查庫，有什么可查的！他的南華縣府庫里都能跑老鼠了。連續兩年顆粒無收，田賦根本就指望不上，上個月，全縣就餓死了一百零八人，天罡地煞都全了，還有什么可查的。
要是殿下真心用在賑災及恢復生產上，就該調撥更多的糧食來。在這計較是否有官員中飽私囊，難道比拯黎民于水火，孰輕孰重，楚王難道不清楚？
查貪官，那是三法司的活計，楚王是兼管百騎衛不假，可他眼下的任務，是梳理河南道的旁雜的民情，而不是在這秋后算賬。
馬周也是從小吏爬上來的，可他真是聽不慣劉慎這種質疑上官的狂悖之狀。當即哼了一句：“你怎么知道殿下沒有想著河南道的百姓？”
路過洛陽的時候，李寬便下令，從洛陽三個倉中，先提糧三十萬石，一個月后再提五十石，作為河南道渡過災年的救濟糧。
首批的三十萬石糧食，十天后會抵達曹州境。只要撐過十天，曹州的百姓，便不用再擔心餓死了。
聽到有三十萬石糧食已經在路上了，嚴舒的眼睛閃過一道金光，當即轉身喝斥劉慎：“殿下和馬御史，難道還沒你明白嗎？”
“還不趕緊向殿下請罪，否則，摘了伱的腦袋，誰都保不住你！”
劉慎也自知理虧，作勢便要下拜，但李寬卻抬手制止了他：“本王挺不喜歡你這種人的，可本王知道，敢這么說話的官都愛民！”
“降罪就算了，有那些精神頭，不如盡快把賬目交割清楚，然后全身心的投入賑災中。”
“至于說，為什么要先盤賬，本王可以明確的告訴你。本王從來不用手臟的人辦事，這是我的規矩。”
更打仗的時候一樣，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不能讓他信任的人，沒有資格在他這領取這般重要的任務，更沒資格去支配那些糧食。
“本王最后再說一句，河南道現在是我說了算，我的規矩就是規矩！”
“誰要不服，現在交官帽走人，否則就老老實實按我說的辦！”
李寬可不是李承乾，做什么事都瞻前顧后，更不是李泰，凡事都找他的智囊們商量一番。
他就認準一條，順我者昌，逆我者亡。誰耽誤了他的事，耽誤了河南道百姓的生計，誰就得死，無論好官壞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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