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恨水自從去壽口縣任職后，已有相當長時間沒有去時湘云家。
他這次來江州，并沒有提前和時湘云打招呼。
李恨水敲了幾下門，開門的是耿冬冬。
李恨水微笑著問：“師母、曉雅都不在家嗎？”
耿冬冬嫣然一笑：“李書記，師母晚上加班，遲些回來，說不在家里吃。曉雅參加同學生日聚會，估計很晚才回來。”
冬冬性格內向，家庭出事后，心情更是憂郁，但在時湘云家時間長了，也常常見到她臉上露出笑容。
李恨水問：“冬冬，你吃了嗎？”
耿冬冬說：“正在下面條呢。”
“保姆劉阿姨呢？”
劉阿姨就是鐘小雨的媽媽劉翠芳。
“劉阿姨前幾天回老家，她的媽媽去世了。”
“冬冬，廚藝提高了嗎？”
“自我感覺提高了，晚上下肉絲面，李書記，想吃我下的面嗎？”
李恨水脫口而出：“當然想吃呀。”
廚藝看來需要天賦。
冬冬的廚藝，并沒有多少長進。
這從她下的面就可以略見一斑。
冬冬說：“對了，我應該放點雞精，這樣湯更鮮。”
李恨水含笑不語。
冬冬在廚房里沒有找到雞精。
“對了，臥室里有雞精，上次看到了。應該是曉雅買回來的，不知道她為什么將雞精藏在臥室里。”冬冬自言自語，向臥室跑去。
過了一會兒，拿回來一瓶罐裝雞精，這是一個著名品牌的雞精。
“冬冬，最近有沒有去看爸爸媽媽？”
耿冬冬的父母親分別被判處有期徒刑十二年和三年。
“前段時間去了一趟監獄。”一想到父母親，冬冬的眼眶就濕潤了。
這是普天下兒女對父母親真摯的愛。
這種愛與父母親的職業、品性無關。
“對不起，冬冬，我只是隨便問問。”
“沒事的，李書記，謝謝你一直以來對我的關心。還有時教授和曉雅，她們對我非常好，我永遠懷有感恩之心，謝謝你們。”
冬冬倒了一些雞精放進面鍋里。
“冬冬，這雞精怎么是液體？我記得，雞精都是顆粒狀固體吧？”
冬冬抿嘴一笑：“李書記，看來你很少做菜吧？我家里，就有液體的雞精，叫什么鮮雞汁調味料，媽媽買的，燒菜做湯，很鮮的。我再倒一些。”
冬冬又倒了一些雞精。
李恨水微笑道：“的確，這幾年基本上不下廚了。”
“李書記，等會我為你盛一碗面條？”
李恨水其實已經吃過晚飯，但冬冬下面，怎么都要吃。
“行，一碗就行。吃飽了，多運動就是。”
“什么運動呢？”
“散步、游泳、打球，都行。”
“冬冬，你喜歡運動嗎？”
“我愛靜，不愛動。曉雅和我恰恰相反。真的很奇怪，我和曉雅不是同一種性格的人，怎么還會成為好姐妹？”
“這叫性格互補。”
冬冬為李恨水盛了一碗面，面里還有肉絲，聞了聞，不過如此。
面條熱氣騰騰。
這時候，縣委辦主任包強生打來電話。
“冬冬，我先接個電話，等面冷了再吃。”
“行，那我先吃啦。”
李恨水摁下通話鍵。
“強生，有什么事？”
包強生說：“李書記，剛剛得到一個內幕消息，市委書記黃光北剛被省紀委的人帶走了。”
包強生果然是“包打聽”，消息非常靈通，李恨水不知道的，他都知道了。
不過，也不奇怪。領導干部之所以“耳聰目明”，就是因為手下有很多像包強生這樣的“包打聽”。
領導之所以是領導，就是因為手下有擁躉。孤家寡人，注定在領導的位子上待不長久。
如果不是看了錢晗移動硬盤里的資料，對于黃光北出事的消息，李恨水一定感到很驚訝。
但現在，他已經不覺得驚訝了。
兩面人太多。
其實，李恨水認為自己在某些方面也是一個兩面人。
比如，他在會上要求干部加強作風建設，強化“八小時”之外的監督管理。
他真正做到了嗎？
當然，他可以找出合理的借口：離異單身。
李恨水平靜地問：“強生，黃光北書記因為什么而出事？”
包強生說：“這個暫時不知道，官員被雙規，都是涉貪腐。”
李恨水說：“你這話說了，等于沒說。”
包強生尷尬地說：“李書記，我再打聽打聽吧。”
李恨水說：“不必了。相信不久就會官宣。我來江南市時間不長，和黃光北書記交往很少。”
包強生說：“那好吧。”
剛掛斷與包強生的電話，縣委副書記程樞打來電話。
李恨水猜測，程樞來電多半與黃光北出事有關。
果然，程樞開口就說：“李書記，就在剛才，黃光北書記在辦公室被省紀委的人帶走了。”
李恨水淡淡地問：“程書記，有更多的消息嗎？”
程樞說：“據說是錢晗將黃光北供了出來。
錢晗和黃光北走得近，錢晗的提拔，與黃光北密不可分。
之前，錢晗一直沒有供出黃光北，是指望黃光北撈他。
然而，黃光北哪能將他撈出來？”
程樞在省紀委、江南市紀委都工作過，算是老紀檢，人脈圈子廣泛，知道內情也多。
李恨水問：“這背后有沒有牽涉到權力斗爭？”
程樞說：“據我了解，黃光北被查，最大的受益者可能是現任市長鄧金林。
鄧金林四十三歲，去年從省委組織部常務副部長的位子上，空降到江南市擔任市長。他任正廳已有幾年，是江中省最年輕的正廳級干部之一。
鄧金林年輕氣盛，非常強勢，在市委常委會上的地位，與黃光北不相上下。
黃光北出事，鄧金林接任市委書記，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不為別的，就為他是從省委組織部下來的。”
李恨水對鄧金林了解一些。
鄧金林就是鄧金森的哥哥。
孟依然任青山縣委書記時，鄧金森是縣長。
孟依然辭職后，鄧金森是縣委書記。
現在，鄧金森依然是青山縣委書記。
在青山時，李恨水和鄧金森的關系并不好，原因很簡單，他是孟依然陣營里的人。
李恨水不知道，他過去與鄧金森關系不睦，會不會影響到與鄧金林的關系？
影響肯定是有的。因為黃光北擔任市委書記時，將李恨水視為他的人。
還有關鍵一點，縣長周天軍與鄧金林關系不錯。
不過，李恨水并不太擔心。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掛斷電話，冬冬已經吃完了。
她本來吃的就不多，晚上有時不吃飯，只吃些水果。
“李書記，我吃過了，面冷了吧。”
“不冷。”李恨水扒了一口面，味道一般。
冬冬放的雞精，怎么沒有發揮作用？
“李書記，味道怎樣？”冬冬雙手托腮，凝神望著李恨水。
“味道很不錯，冬冬廚藝提高了。”李恨水違心地說。
“好吃點就多吃點。”冬冬抿嘴一笑。
“只一碗，因為我晚上吃過了。”李恨水硬著頭皮，將一碗面條連湯帶水，都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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