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責？放心，正當心沒及時取證給那些人刪號改名的機會呢，”趙其順直接忽略了程喻圓的后半句話，他拿起彭杵言收集好的證據，滿意地笑了笑，“有了這個，我一個人都不會放過。”
他拿起那份打印件隨便翻了幾頁后，又無力地將其扔在原來的位置：“身為一個父親，我確實能夠保護自己的女兒，可其他人呢？”
趙其順那遍布老繭的雙手合攏十指垂放在身前：“警察同志，我必須跟你們討論一個很嚴肅的社會現象問題，從一個刑偵小說家的角度。”
“您說吧，”程喻圓并不急著走，“我們有很多的時間。”
“在停止寫作之后，我開始慢慢將目光放在大眾身上，不再去花心思想那些燒腦的高智商犯罪劇情，而是想寫一本將很多人面臨的社會普遍發生的犯罪行為，寫成一本書，這樣或許才能拉近與讀者之間的距離，因為我不是高高在上的作家，我想跟讀者們成為朋友。”
“可當目光改變之后，就發現了我們現在這個社會面臨的很多問題。”
趙其順看著窗外灰蒙蒙的雨天，嘆了口氣：“關于這次蕓露的事件，對我們這種家里有錢有積蓄的，將這些網暴者一個個上訴確實不難，也有的是時間跟他們周旋，可警察同志你想過普通人面對這種情況該怎么辦嗎？”
“首先是經濟問題，其次是時間問題，光說現在的年輕人普遍都996，工資還不高，時間和經濟都不允許他們在受到這種傷害時來維護自己的權益，只能吃啞巴虧。”
程喻圓點點頭，短暫的沉默后終于不得不承認了趙其順的言論，畢竟對方也切切實實是站在普通人的角度提出這種問題的，“這一點我們確實無能為力，可現在我們國家仍然處于發展階段，網暴始于社會壓力下人們對現實生活的不滿，而反網暴卻也歸根于社會壓力下受害者無法抽出時間和精力來維權，針對此事您有什么高見嗎？”
“你說的對，要改變現在的社會情況不容易，我們正處于發展中國家……但我確實有辦法，注冊社交賬號強制實名，ip地址精確到門牌號。”
“可是趙先生，這樣不就會因此導致更多的線下沖突嗎？”程喻圓有些不太贊成。
“沒錯，就是要起到威懾的作用，那些網絡施暴者不就是仗著自己躲在屏幕后面別人找不到他，才有膽子隨便罵人，隨便造謠毀掉一個人清白的嗎，如果害怕被抓，那就在網上謹言慎行，網絡暴力自然會平息。”
其實趙其順的建議實施起來非常簡單，也的確很有用，當那躲在屏幕后面肆意傷人的身影無處遁形時，他自然會閉上嘴巴。
見程喻圓低下頭不知道說些什么，趙其順則繼續道：“我知道讓網民從內心真正樹立起反網暴意識才是最理想的，可現在你覺得他們能做到嗎，網絡實名跟法律都屬于強制措施，沒有法律整個社會都會被罪惡吞沒，同樣的，為何不能給網絡也加一層強制措施呢？”
“嗯，您還真是把我給說服了。”
聽完對方的一番話，程喻圓終于知道為什么彭杵言會對趙其順產生一種精神層面的依賴感，因為趙其順的話確實可以彌補人心理上的需要，單論剛才的話題而言，也是有理有據令人信服。
想到這里，看著外面漸漸小下來的雨點，她當即起身并說道：“我們該走了，您今天的建議我也會讓局里反映給我們市的人大代表，相信被采納后網絡能真的變干凈。”
與此同時，在局里的彭杵言看著身旁程喻圓的位置空蕩蕩的，總覺得有些空蕩蕩的，桌上那本攤開的筆記本寫滿了字，彭杵言忍不住偷瞄了兩眼。
上面寫著的就是從程喻圓角度上分析的關于趙其順的各種疑點，昨天她也已經跟自己說過了，相信經過今日的取證，這些疑點都能有答案吧。
就在此時，他的手機收到了一條消息，看了一眼，彭杵言感覺有些緊張，發來消息的人正是趙其順，看樣子，程喻圓他們應該是已經完成取證了。
“謝謝你提供的線索，為我們后續維權提供了重要的幫助。”
他的手停在輸入法上，一時半會不知道該如何回復，就這樣猶豫了許久，緩緩打出了幾個字：“我應該做的。”
又等了很久，也沒能等來趙其順的回復。
這時辦公室的門突然被推開，本以為是程喻圓回來的他剛想抬頭搭話，卻不曾想來人竟是自己怎么都想不到的，喬寧偉。
“喲，走后門的，你怎么沒跟喻圓妹子在一起啊？”
對方依舊是一副痞子般的口吻，在看到只有彭杵言一個人時，便哼著小曲來到了他的旁邊：“怎么，吵架了？”
“沒有，你怎么回來了？”
“喲呵，不歡迎我？李輝的案子破了，我當然就回來了啊，當時的事情我都聽說了，英雄救美，行啊走后門的，喻圓妹子現在對你是不是死心塌地的？”
“得了吧你，你回來了，那是不是代表李輝也……”
“嗯，他母親賣淫當時就拘留了十五天，我也是剛剛把他送回家，他母親肯定比我們照顧得好，你就別操心了。”
彭杵言愛操心，公安局里人盡皆知，但凡是個認識的，都免不了被他上心，可他唯一不關心的人卻是自己。
“那你現在……”看著他意氣風發的模樣，彭杵言輕笑一聲，“屬于是復工了？”
“當然復工了，要不是需要秘密調查董培鈺，我早就復工了。”
喬寧偉回來了，李輝也回家了，這對今天過的有些凄慘的彭杵言而言，還算是個好消息。
“他情況還好吧，李輝。”失去了雙腿，也失去了夢想，彭杵言不知道追求自由的他現在又該如何面對這個世界。
“他啊……能讓我喝口水不，跑這么遠嗓子都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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