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以后,12號房間的人,走路、干活、都特別低調。
一是害怕走路再碰到那個刀疤臉。
二是擔心自己這個樣子被人嘲笑。
要知道,監獄里,打贏了沒得說,打輸了,還有別人想過來欺負你。
欺善怕惡,在這里完美得到體現。
一連過了幾天,再沒碰到那個家伙,陸子明臉上的傷也好了大半,走路這才敢放下手。
這天,收工回來。
吃過飯,站在食堂門口,陸子明忽然想去圖書室看看,他來瀾風也有一段時間了,竟然連圖書室都沒有去過。
想想都覺得不可思議。
在海鳴村醒來后,因為失去所有記憶,他一度求知若饑。這一點,王小魚能證明。
她也被陸子明帶的懂了不少知識。
只是剛來監獄時,陸子明心情低落,心里還沒建設好的三觀瞬間被摧毀殆盡,想死的心都有了,哪還有心情去想別的。
現在,他已經隨遇而安,積極生活了。
光頭金幾人原本還想和陸子明一起,但一聽他要去書室,一個個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似的。
這些爺在外面時,都是見到書就頭疼的主,現在住進這里,還要看書,真不如直接給一顆子彈來的痛快。
陸子明雖然沒去過,但來這么久,路肯定知道。
和光頭金他們打了招呼,就朝圖書室走去。
當他來到所謂的圖書室門前,瞬間就被眼前的景象震驚了。
陰暗的小屋,入門處是兩個破舊的小桌子,供來人閱讀使用。后面,則是幾個沾滿塵土的架子。
那上面,胡亂的擺放著一些書籍。
那些書籍上,落滿了灰塵。
這果然很不受歡迎。
這里的管理員,也是囚犯,只不過年紀大了,干不了重活,才被調來這里充當管理員。
現在這里沒有一人,那個看上去七八十歲的老頭,在門口的桌子上打盹。
陸子明輕叩了下桌面,那滿頭白發的老者才醒過來,看了看陸子明,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這里,已經很久沒人來過了。
“我……”
陸子明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里面,笑著問道:“能進去看看嗎?”
“哦……”
老者晃了晃腦袋,將睡意趕跑,這才扎著干癟的嘴唇說道:“可以,隨便看。”
陸子明點了點頭,朝里面走去,老者站起身跟在后面。
這千年等一回的‘顧客’,確實該隆重招待。
嘿嘿!
看到書架,老者有些尷尬的解釋道:“這里很久沒人來,我也懶得打掃,所以……”
“不妨事。”陸子明擺了擺手。
老者可能因為慚愧,一臉熱情的介紹。
“第一個書架上是政治和文學,第二個書架上是歷史和地理,第三個書架上是雜志和其他一些我看不懂的東西。”
說道這里,老者有些不好意思,為了自己的才疏學淺。
“你想看哪什么就去找吧,可以隨便翻看,只有一點,不許帶走。”
說罷,老者就慢吞吞的朝前面走去。
“看哪一個呢?”
陸子明站在書架前,眨著眼睛想,他喃喃低語。
“文學、地理、歷史,歷史?”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的歷史都已經忘記的一干二凈的,不如看看歷史,說不定會對自己有什么啟發。
就算沒有,了解下這里的情況也好啊。
打定了主意,陸子明來到那座被擺滿歷史類書籍的架子上,側面沒有字,他也看不到內容,隨手取出一本,吹了下上面的灰塵。
陸子明來到前面,在老者對面的一張小桌子前坐下,開始打量手里這部厚厚的書籍。
老者說的沒錯,或者他拿的沒錯,陸子明此刻手里的,正是一本歷史書。
看外面,就知道它的年代有些久遠了,書面都已經發黃,剛一翻開,就聞道一股發霉的味道。
陸子明皺了下鼻子,停頓了片刻,等那種氣味變淡,這才去繼續翻頁。
里面的字跡,他倒是差不多都認識。
這是一部完整介紹國家歷史的書籍。
陸子明連自己都忘記了,又怎么會記得國家的歷史,或許,他是不是這個國家的人還未可知。
歷史,記錄的都是一些大事記。
看著其中的故事,倒也挺有趣。
一會兒的功夫,陸子明就入了迷,全神貫注的去看那上面寫的內容。
坐在他對面不遠處,圖書室的管理員,那個銀發老者,坐下后就瞇起了眼睛。
等他覺得時間已經過了很久,再次睜開眼睛時,卻發現剛才進來那個小伙子還在。
他抬頭看了看墻上掛著的鐘表,發現已經九點多了。
也就是說,眼前這個小伙子,已經在這待了三個多小時。這樣的毅力和耐心,外面學校里不算什么。
但在這個地方,真心不容易。
“小伙子。”
老者用滄桑低沉的聲音開口。
“再過一會兒,就要關門了。”
“嗯?”
陸子明從書中抽離精神,扭頭望向一側的老者,怔了下,想明白他的話,點了點頭,笑著回應。
“好的,一會兒就走。”
陸子明有些留戀書中的東西,無奈這本書太厚,雖然已經過去了三個小時,他才看了一小半而已。
“唉!”
陸子明嘆了口氣,抬手撥弄了下厚厚的書頁感嘆。
“還有這么多呢!”
沙沙!
書頁翻轉,發出一陣聲音,將里面的灰塵撒了出來,嗆的陸子明噴嚏連連。
“咦,這是?”
陸子明看到有一頁紙從里面跑了出來。他以為是書本時間太久,裝訂線松了,掉落出來的。
當他拿在手里一看,頓時皺起了眉頭。
這一頁,根本不是書本上的內容,因為連大小都不一樣,看著邊緣鋸齒般的痕跡。
像是有人從別的地方撕下,夾在這本書里的。
陸子明好奇,低頭再看那上面的內容,頓時詫異萬分。
只見那薄薄的一層紙上,畫著些許簡單的小人,他們的動作各異,或伸手,或踢腿。
小人的右側,還有一行蠅頭小字,是對它們的注解。
這是……
陸子明看了一會兒,就明白了。
這是一本拳譜,不,是一頁。
他想起杜立陽在人群里沖殺的飄逸身形,頓時激動起來。
若是自己學會,豈不是和杜立陽一樣?
那樣的話,就能夠自保了。
眼眶還沒完全好,自然忘不了賜給自己禮物的刀疤臉。
陸子明連忙掃了一眼不遠處的老者,發現他又打起了盹,連忙將那一頁殘卷放在書本里。
在監獄里,管理者最怕的就是打架斗毆,這一頁殘卷估計是書被送來時就有了。
要是被看到,肯定被沒收。
然后,從后往前的翻找起來。
說不定還有別的殘張。
人總是有這樣的期待,見到一張錢之后,還認為會有第二張。
陸子明顯然運氣不錯,細心的翻找一邊之后,又發現了三張。
幾張放在一起,他低著頭仔細看起來。
總共才四頁,上面的內容也不多,沒一會兒的功夫,陸子明已經將他們看了個遍。
現在,他可以很肯定的斷言。
這幾頁是一本拳譜中的一部分,而且是靠后的一部分。
前半句是廢話,后半句則是根據上面的內容推斷出來的。
因為上面的動作很難,一般人,根本練習不了。
他還想做更深入的研究,就發現旁邊的老者醒了,估計是時間差不多了。
陸子明一瞬間,想著是不是要將這幾頁紙帶走,畢竟,只是幾張紙,沒人會發現,而且,很可能,根本沒人知道。
但是權衡了一下,他還是決定把這幾張殘卷留下,畢竟這里可以經常過來,若帶在身上,卻不太安全。
白天出工,攜帶不方便,房間里,則會有巡檢定期檢查,萬一被查出,還會惹出麻煩。
權衡利弊,快速的將那幾頁紙分散,夾在書籍的后半部,陸子明把書合上,站了起來。
“打擾您了,我這就走。”
陸子明看著眼前的垂暮老者,心里有些惆悵。
一個人,一輩子的光陰就在這度過了。
“沒有!”
老者揉了揉眼睛,和善的說道:“我這經常沒人來,很冷清,小伙子,你是雖然不是第一個來,但卻是待的時間最長的一個。”
陸子明將書本小心翼翼的放回書架,因為擔心被其他人發現,特別靠后放了一些。
呵!
他轉過身笑了起來。“以后,我會經常來。”
“真的嗎?”
老者昏黃的眼睛里閃過一絲光芒。
老人,最大的敵人是孤寂。沒人能夠想象,一個人整天面對冰冷的房屋,一天天度過的場景。
陸子明一臉認真的點了點頭,道了別,便離開了。
走在路上,他還有些興奮。
第一次去圖書室就有這么大的發現,看來讀書果然是好的。
以后的幾天,果然如陸子明所說,他晚上吃過飯,都會準時過去,一直看到快點名,才意猶未盡的離開。
他主要是為了看那幾頁殘卷,學習上面的功夫。為了不引起老者的懷疑,他順便將書本上的內容也一并看了。
一來二去,竟然將整整一大部書看了個遍。
他對這個國家的歷史有了全新的認識,對外面的天空也有了一絲向往。
而那名圖書室的老者,也因為陸子明常來和他熟絡起來,給他講了很多以前瀾風發生的事,還有他自己的一些經歷。
這天早上,當起床哨吹響,點名時,前面的巡檢宣布上午休息半天,不再出工。
因為,有新人要送往瀾風監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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