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雷山的心情很不好。
因為自他被打之后,平靜入水的瀾風就開始波濤洶涌起來。
天天,或者說用每時每刻來形容更貼切,都有人鬧事。
打架、群毆、破壞公物、偷懶、朝守衛吐口水,除了和陸子明一樣對巡檢動手,其他能干的壞事,都被干過來了。
“木子!”
雷山踢開辦公室的門,朝著樓下喊了一聲。
雖然過兩天,但他還是不敢太大聲說話,以免牽扯到開始愈合的傷口。
“隊長!”
樓下執勤的木子正在發呆,聽到雷山的話,一個激靈就變成了標準的軍姿狀。
“帶上幾個人,去把杜立陽給我抓過來!”
“是!”
木子立刻回答,隨即有些郁悶,因為隊長說的是叫人把杜立陽‘抓’過來,而不是帶過來。
一字只差,其中的感覺可是大不相同啊。
不敢詢問,也不敢抬頭去看雷山,木子邁著小腿,麻利的沖進職員辦公室,喊了兩個人,三人一塊朝牢房的位置走去。
這個時候的杜立陽,正在牢房里休息。
等到木子三人來的時候,臉上還是帶著一絲笑意,他沒搞清楚狀況,對杜立陽有些客氣。
“陽哥!”
呦!
杜立陽扭頭看了一眼,立刻笑著站了起來。
“木子,你怎么有空來了?”
咳!
木子清了下嗓子,拿出鑰匙去開牢房,一邊說道:“我們隊長,想見你,讓我們……帶你過去。”
‘抓’這個字,他到底沒有說出口。
“哦?”
杜立陽眼神中閃過一絲異樣,點了點頭。
幾人朝外走去,路過蕭史房間時,杜立陽不動聲色的給他揮了下手,示意自己沒事。
一路無話,很快便來到巡檢辦公樓。
再次站在雷山辦公室門前,杜立陽有些忐忑。
因為這次不是他主動來,而是雷山下達的任務,所以木子一馬當先,敲開了門。
雷山依舊坐在正對著門的位置,沖著木子點了點頭,就讓他出去,順便把門關上。
當門關上那一刻,雷山狠拍了一下面前的桌子,一下子從椅子上站起來。
一臉陰沉的盯著杜立陽,粗聲的說道:“杜立陽,你究竟想干什么?”
杜立陽一臉迷茫,眨著眼睛問道:“雷隊長,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少裝蒜!”
雷山的臉色更加深沉。
“這幾天監獄里頻繁有人鬧事,別說你不知道。”
杜立陽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點頭說道:“這事我聽說了,唉,整天都有人鬧事,打架,聽說還有人敢往執法的巡檢身上吐口水,真是太不像話了。”
頓了下,他嘆了口氣,若有所思的說道:
“可能是天氣逐漸變熱,人們的火氣也開始大了起來。”
哼!
聽了他的話,雷山冷笑了一聲,握起了拳頭。,嘲諷道。
“難怪你陽哥這么厲害,原來是有一副鐵齒銅牙!”
“我來問你,厲橫行的手下,是不是被你收編了?”
“這……”
杜立陽以手扶額,停頓了片刻,點了點頭,有些無奈的說道:“雷隊長,你知道我這人喜歡結交兄弟,他們那么熱情的找我,我也不能將人拒之門外吧!”
熱情?
雷山心里一清二楚,那天晚上的事情,有人和他做了詳細匯報。
但是這個時候,再拆穿他,也沒有任何意義。
頓了一會兒,雷山重新坐了下來,揚起了頭。
不知道是鼻子又開始疼了,還是在思考。
他不說話,杜立陽自然也不敢開口,站在了原地。
過了好一會兒,雷山才長出了一口氣,像是在自言,又像是和杜立陽說話。
“你這是在威脅我啊!”
杜立陽聽清了,但還是疑惑的問出聲。
“雷隊長,您說什么?”
“罷了!”
雷山有些心煩意亂,出了陸子明的事情之后,典獄長對他就有不太滿意,現在監獄又事情頻發,他的處境就更尷尬了。
加上他現在受著傷,沒有太多精力全管這些事。
“說吧!”
雷山重新看向杜立陽,聲音不帶一絲情緒。
“你想要什么?”
杜立陽一愣,知道雷山明白了自己的意圖,便不再兜圈子,笑著賠禮。
“雷隊長,不是我故意找您的麻煩,而是只想救自己的兄弟,才不得已出此下策,還請您大人大量,放陸子明一馬。”
“放陸子明?”
雷山放松的拳頭再次握緊,這個家伙是他的恥辱,讓他當著所有人的面出丑。
現在,杜立陽居然要求自己放他一馬。
“不可能!”
雷山冰冷的聲音傳來。
“別的條件可以替,唯獨這個,沒得商量。”
見這家伙再次拒絕自己,多日的努力白費,杜立陽心里頓時煩躁起來,語氣不善的說道。
“我沒有別的,只有這一條。”
雷山看向杜立陽,杜立陽不躲不避,直視其鋒芒。
兩人就這么對視,誰也沒有先移開的意思。
“你不怕我殺了你?”雷山聲音冰冷,眼神閃過意思狠毒。
不聽話的狗,留著何用?
“怕!”
杜立陽不卑不亢的回答:“但我保證,你一定會后悔。”
片刻之后,見雷山沒有吭聲,杜立陽做出了讓步。
“只要雷隊長每天讓人給他送飯,我保證瀾風再無一人鬧事!”
他之所以這樣說,一方面是給雷山面子,另一方面,他從雷山的眼神里,看到了一絲殺機。
聽了杜立陽的話,雷山的眼神緩和了不少,過了一會兒,他長吐了一口氣,點頭道:“好吧!我答應你。”
他有那么一刻,是想殺了杜立陽,因為雷山忽然發現,他似乎已經處在了一個特殊的位置上,可以借助撬板撼動自己的位置。
但是這個特殊時期,他是萬不敢動杜立陽的。
現在,既然他主動妥協,雷山也就順水推舟。
“多謝,多謝!”
杜立陽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連連開口。
正要轉身離開,卻被雷山叫住了。
他冷哼一聲,搖著頭說道:“你別高興太早,那小子已經滴水未進三天了,現在就算送飯過去,能不能吃還得另說。”
聽了雷山的話,杜立陽心里咯噔一聲。
他這兩天只想著如何逼雷山就范,竟然胡亂了這個事實。
一個人三人滴水未進,就算活著,也是奄奄一息了。
想到這里,杜立陽哪里還敢停留,要了雷山的命令,快步朝樓下走去。
有了命令,杜立陽輕而易舉就在兩個巡檢的帶領下,來到了禁閉室大門前。
有一人手里拿著一份食堂的飯菜,正是要送給陸子明的。
“快!”
杜立陽低聲和一旁的巡檢說道。
“木子,幫我去看看,陸子明怎么樣了。”
木子點了點頭,拿著菜和前面兩人一起走了進去,進到那一排低矮的房屋內,木子皺起了眉頭。
這里的氣味極其刺鼻,很少有巡檢喜歡來這里守衛。
在前面兩人帶領下,他停在了一處。
沒有說話,前面一人拿出鑰匙蹲下,將一個在厚重鐵板上開的一個孔打開。
那是專門用來送飯進入的地方。
兩人退到一邊,木子彎下腰,沖了里面看了看,輕聲問道:“陸子明?”
因為里面完全不透光,從外面看進去是漆黑一片。
木子又叫了一聲,仍舊是沒有聲音,他心里一沉,覺得人已經不行了,正想讓兩人將門打開看看。
“誰?”
這一聲極其突兀,木子正貼著厚重的鐵板聽動靜,被突如其來的聲音下了一跳,若不是提前將飯菜放到一邊,恐怕會直接連托盤一起扔出去。
“誰在喊我?”
里面再次傳來聲音,這聲音聽起來完全沒有疲憊之意,反而有些慵懶,像剛睡醒一樣。
木子這時也反應過來,滿臉驚奇的問道:“陸子明,你沒事?”
“沒有,你是誰?”
陸子明清晰的聲音再次從里面傳出,木子聽的清清楚楚。
沒錯,是他!
陸子明之前經常和杜立陽一起,木子也算是和他認識。
只不過這個時候,木子的腦袋有些反應不過來,一個三人滴水未沾的人,說話竟然這么有力?
這超出了他的想象范疇。
“我是木子。”
木子低聲說道:“杜立陽讓我看看你怎么樣了。”
“大哥?”
陸子明一愣,隨即心里涌起一片暖流,這個時候,他居然還想著自己。
“木子,麻煩你和我大哥說一聲,我沒事。”
木子輕聲答應,便把一旁的飯菜送了進去,起身離開了。
門外,杜立陽正在駐足觀望,一臉焦急的等待答案。
看到木子從里面出來,再看他那沒有表情的臉,杜立陽心里一沉,難道,子明他……
用力一抑制住這種念頭,還沒等木子走近,他就開口問道。
“木子,子明怎么樣了?”
木子指了指前面,示意他走遠些再說。
兩人向前走了幾步,杜立陽再次停下詢問。
“他沒事!”
木子說完這句,心里有一絲異樣,補充道:“他精神似乎不錯,頭腦清晰,像沒事人一樣。”
“這……怎么可能?”
雖然盼著好消息,但太好的消息,倒讓杜立陽有些不敢相信。
“真的!”
木子木訥的點頭。
“哦,對了,他讓我給你帶的話,就是他沒事。”
“沒事,沒事……”
杜立陽喃喃說了幾遍,心里開始高興起來。
陸子明沒事,現在又能吃上飯,暫時應該不會有危險了。
“陽哥,你還跟著我干什么?”
杜立陽微微一笑,瞇著眼說道:“趁著打鐵,我向雷山要具體釋放的時間。”
雖然不是對他,但木子一聽,還是心里一陣感動,有一個人能這樣對自己,死了也值。
再次來到雷山的辦公室,杜立陽向他提出自己的想法。
和想像中的不一樣,雷山沒有發飆,而是立刻爽快的就答應了。
只是從雷山辦公室出來,杜立陽的好心情就完全沒有了,神情頹然。
走出了巡檢辦公樓,杜立陽狠狠的吐了口唾沫,恨恨的罵道。
“媽的,說的好聽,誰能在禁閉室里待一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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