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君的媽媽雖然靠著他爸爸的關系也在廠里弄了個大集體的活干,但是孩子都是農村戶這個改變不了。
農村戶口在八九十年代的本市太難了,或者說在整個工業地區都活的相當艱難。
好在這會兒糧食關系放開了,吃點苦總算是能吃飽,但也就是吃飽而已。
學生時代不管天不管地,總是對自己充滿了信心,對未來充滿了信心,可是一進入社會都得低頭,都得面對現實。
有一句話叫無知者無畏,其實拿來形容學生正合適,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會,也就沒有畏懼。
自信,對一切充滿了不屑,感覺自己無所不能,必將踏平一切成就一番偉大事業。
然后一畢業迎頭就是一頓棍棒。
“你爸媽不催你?”張鐵軍感覺不太可能,他還是比較了解佟玉剛的父母的。
“催呀,催有什么辦法?我總不能隨便劃拉一個就行吧?再說也不著急,我才二十二。想抱孫子這不也有了嗎?”
他晃了晃懷里的大胖小子。
張鐵軍去揪了揪胖小子的臉蛋兒:“看看我,我抱過你好幾次都白抱啦?哄你的時候是不是忘了?”
胖小子就反抗,把腦袋使勁兒往舅舅脖子里扎:“走,快走,有壞蛋。”
“哎喲,倆月沒見,話說的這么清楚啦?”
“蹦詞兒行,”佟玉剛說:“完整的話還不大行,還有點說不大明白。你回來能待幾天?回礦區沒?”
“待個三四天吧,馬上又要去京城了。我一個多月沒回來了,回來陪陪她。”
“你現在就定死在沈陽啦?”
“差不多,沈陽大連,京城,一年要來回跑好幾次。以后要是想出去旅游了到是可以提前說一聲,我幫你安排一下。”
“可拉倒吧,連個對象都沒有旅什么游啊,我自己出去耍單幫啊?沒勁。”
“你不能帶著你爸媽?你不能帶著你姐?”
“那能一樣嗎?那不叫旅游,那得叫陪游。出去還不是得聽他們的?再說我姐也不用我呀,都嫁人了。”
“你姐夫對你姐好不?”
“還行,他家里人到是都還挺不錯的,就是掙的少唄,工資都沒有我多。我姐要不是有這個鞋攤子啊,日子不知道過成什么樣呢。
現在我算是看明白了,沒有錢掙不來錢啥也不是,都是人家唱戲在邊上干看著,啥也跟不上溜兒。還是得有錢。”
“你家又不缺錢,你爸好歹是大主任呢,你媽在賓館也行。”
“以前還行,現在看也就是勉勉強強唄,好在我家就我自己哥一個。”
他爸在礦山一年到頭幾萬塊錢還是能拿回家,他媽媽要差一點兒,但是也比普通工人要強不少,可以說已經是比較頂尖的那一群人了。
不過怎么說呢?九十年代的變化太快了,感覺就像,忽然之間就什么都有了,還什么都貴,趕時髦的成本直線上升。
偏偏年輕人又是最喜歡趕時髦的,要不然總感覺自己比別人差了一截似的。
共實趕時髦這事兒不管在什么年代,真的只是一種自我滿足,滿足自己那種虛榮,別人誰有時間看你?誰在意你穿什么用什么了?
收入就那么點兒,穿一身奢侈品不但不會提高在別人心目里的地位,反而會讓人在背后嘲笑。
踏踏實實的最好,有買奢侈品趕時髦的錢存在包里,那比穿在身上更有效果。
腰包溜空穿條幾萬的裙子和穿著一般但干凈得體兜里有幾萬塊錢那完全是兩種概念。后者更容易得到別人的尊重。
張口閉口都是香奶奶愛馬仕,一提錢就去翻花唄借唄,這讓別人怎么看得起?找不到角度啊。
“你還想飛呀?”張鐵軍斜了佟玉剛一眼:“上學那會兒你知道你那雙疙瘩鞋我羨慕了多長時間?現在你家的條件你還想怎么的?踏實點兒。”
“我又沒說怎么的,”佟玉剛笑嘻嘻的說:“想想還不行啊?你又是大摩托又是大轎子的,我不一樣羨慕嗎?誰不想有?”
張鐵軍指了指頭上:“想掙錢,上面的店面現成的,你想干什么就干唄,又不是沒有本錢。總不能又想掙錢又不想吃苦受累吧?”
“關鍵是我能干啥呀?你又會廚師又會攝影又會唱歌的,我會啥?我也想啊,不知道干啥。”
“我那是天生就會的呀?我不也是學出來的嗎?廚師是翻沙子練出來的,攝影的書堆起來得有半米高,天上掉唄?”
佟玉剛嘿嘿了幾聲:“我沒你那兩下子,你學什么都快。你說我現在干點什么合適?”
“你自己喜歡的最合適,不喜歡的東西千萬別碰,干幾天你就開始煩了,干不長久。”
佟玉剛吧嗒吧嗒嘴:“我特么都不知道自己喜歡啥,打球算不?再說我長白班也沒時間哪,班不上啦?我爸得打死我。
對了,三班那個王,王玉剛,是不是和你關系挺不錯的?現在。”
“嗯,我倆技校在一個班,怎么了?”
“他那買賣是你幫著弄的吧?”
“嗯,”張鐵軍點點頭:“他和他大姐合伙,我就是幫著弄了個攤子。你也想干?”
“……我也不知道,按你說的,我其實不太想干這個,我姐說和我一起我都沒干,感覺不太好的像。但是我想掙錢。”
張鐵軍眨巴眨巴眼睛:“合著,你就是什么都不會也什么都不想干,反正就是想掙錢唄?”
佟玉剛荷次荷次的笑起來:“呵呵,對,行不?你感覺我這想法怎么樣?”
“牛逼。”張鐵軍比了比大拇指。
“這上面還有門市?”佟玉剛給小外甥擦了擦口水,問了一句。
“嗯,這一圈都是,大的小的都有。”
張鐵軍點點頭,扭頭看了看在外貿區里邊看東西邊說話的佟姐和周可麗,不知道為什么就有點感覺怪怪的。
“你說,我弄個文體商店能不能行?”佟玉剛說:“雇人賣,我就上貨。你感覺有戲沒?”
文體商店,主要就是賣體育用品和樂器,也能賣文化用品,反正除了書籍好像都能賣,泛蓋性相當廣,利潤也是很可以的,就是投入有點大。
九十年代的人好動,不管老小都喜歡各種運動,從夏天的足球排球籃球乒乓球羽毛球到冬天的冰刀冰劍冰溜球都有人玩兒。
樂器在九十年代雖然屬于有點小貴的東西,但是群體也不算小,各種培訓(藝術)班早就有了,而且普及率并不低。
而且這個年代的藝術方面還沒有完全西化,樂器里面笛子,簫,二胡古箏古琴都還是很受歡迎的,學的人不少。
傅聰周廣仁這些人這會兒名氣雖然有了,但是還沒有那種揮斥方遒的地位,還在推廣西樂打擊民族樂器的道路上堅持,不過已經初見成效。
就像郭某某一邊被中醫救著命,一邊極盡竭力的打擊中醫,這些喝完了洋墨水回來的人,不知道為什么都在積極的為摧毀民族傳承而努力著。
關鍵是人家還能成功,能得到上上下下的歡迎和支持。這就有點兒奇怪。
在他們眼里,自己的出身是相當遺憾的,可恥的,連漢字都是低級的需要摒棄的,最好是把所有的東西都砸了,全部換成國外的,包括國家。
偏偏他們就能一個接一個的成功,成為行行業業的頭面權威人物,一言九鼎。
“我感覺可以,”張鐵軍點了點頭:“就是你家佟叔能不能支持你,這個投入還是挺嚇人的,而且回錢兒也不會太快。
不過,這個生意肯定是做得,肯定可以,而且這地方就挨著新華書店,消費人群也比較集中。可以干,有壓力。”
“我就是今天過來逛了一下新華書店才動心的,感覺他那里有點老了,東西也貴,感覺應該能行,正好我自己也愛玩兒。”
“賣文體用品的話,你自己得學學,起碼得什么都懂,得是內行。”
“我本來就懂一些呀,不敢說門門都通吧,那肯定也比大多數人強點兒,學學唄。還得當老師啊?”
“確實需要能指導一下新手那種,還有就是,可以辦幾個樂器班,冬天可以搞一搞滑冰比賽。”
“有獎那種唄?”
“多少得有點獎勵吸引人,這也是一種宣傳。”
“你知道從哪上貨不?質量有保證的。”
“價格還得便宜唄?”
“昂,有沒?”
“……我還是直接給你錢吧,咱倆都省事兒。”
“你倆在這說什么呢?這家伙,嘮半天都沒動地方,我倆東西都買完了。”佟姐拿著幾盒巧克力還有堅果走過來。
張鐵軍看了看:“榛子啊?”
“啊,美國大榛子,他們說可好吃了,營養也高。”
張鐵軍點點頭:“行吧,你高興就行。”這東西吃起來和國內的榛子并沒有什么區別,就是個頭大點。四十多塊錢一斤。
“怎么了?”
“榛子的原產地全世界你知道都有哪不?”張鐵軍問了佟姐一句。
“哪?”佟姐一臉迷惑。她這種呆萌萌的表情就特別的誘,一般男人肯定是扛不住。
“榛子在全世界來說,原產地有四個地方,”張鐵軍說:“遼東,吉林,黑龍江和東內蒙古。”
“就是東北唄?”
“昂,對。”
“打死你。”佟姐愣了一下,打了張鐵軍一拳,對周可麗說:“他平時和你也這么氣人哪?”
“他就能欺負我,姐你多打幾下。”周可麗在一邊給加綱。
“真的假的?”佟玉剛有點不信。
“肯定是真的,這事兒還能有假?所以說它比咱們的榛子營養價值高這話聽聽就算了,不過它大到是真的,吃著挺過癮。”
“那為什么它這么大?”
美國大榛子一顆能頂得上東北榛子兩個半,是真的大,不過相對來說它的皮也要薄一些,果肉沒有東北榛子那么緊實,油少。
“橘生淮南則為橘,生于淮北則為枳,咱們初中課文你沒學過?水土的問題唄,葡萄傳過去不也大了嗎?還有西紅杮,櫻桃。”
“變異了唄?”
“這么說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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