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家娟的商場已經搞差不多了,一樓有前側兩個大門,這會兒正在備貨培訓。
商場正大門兩側的門市基本上也都租出去了,賣服裝的,賣鞋的,賣學習用品玩具的,這年頭做生意也就是這么幾樣,都賺錢。
整個九十年代都是服裝鞋帽的天下,文化體育用品隨后。
商場的西側守著路邊是幾家小吃部,早餐中餐都有,煙道直接接到鍋爐房的大煙囪上,到是方便,也干凈。
這會兒離著統一供暖還早,大鍋爐還要燒幾年,順帶著還能搞個浴池。錢掙不到多少,主要是便民。
這也是九十年代以前企業的責任。后來慢慢的,大家就都忘記了。
二樓是東方自營的綜合百貨。
百貨可不是只賣服裝包包的商場,針頭線腦鍋碗瓢盆什么都得有,是真的有幾百種商品。
這東西是隨著需求走的,這個年代老百姓過日子離不開這些,后來隨著生活條件的提高,百貨不再是必須品,慢慢的就消失了。
被民間的小五金雜貨店替代。
這個替代的過程其實并不那么愉快,一邊是貨真價實沒有人買,一邊假貨劣貨迅速占領市場。私人店鋪只管利潤多少,沒有人在意質量好壞。
老百姓向來是用的時候談質量,買的時候只管價格,哪怕就差個三五分一兩毛。江浙地區的富裕,是建立在全國人們的罵聲當中的。
八十年代河南的造假多,但質量其實相當可以,九十年代以后就全部都是江浙的偽劣了。包括所謂的奢侈品。
江浙人用了十幾年的時間,攻占了荷蘭和意大利的皮具箱包市場。說起來到也蠻能干的。
“有點大了,我心里沒底。”
“慢慢干就行,這邊的消費能力還是挺強的。”
“其實吧,感覺這就是你在白給我錢,有時候我就琢磨,我還費這個勁干什么呀?直接管你要不就行了,還不用操這個心。”
“你高興就行,要是不想干就不干,就在家陪陪孩子到處玩一玩兒。”
“我不,我怕待傻了。等過幾年我歲數大了不想動了再說。”
“嗯,隨你。”
幾個人在下面轉了兩圈,上樓來到于科長,現在應該叫于經理的辦公室。
現在于經理是下面兩層商場的經理,老房子的項目已經由東方實業接手了,現在他就兼帶著和黎明廠談燈光球場項目。
具體的條件其實已經談的差不多了,方方面面都有考慮,黎明廠關于需要保留(建設)一個民眾休閑廣場的要求張鐵軍也同意。
現在就是在等黎明廠內部通過,包括一些單位設施的搬遷,一部分人員的調動,后面就是簽合同開始建設。
黎明廠還會協助東方拿下南河沿東側二零二后面那一大片土地。
綜合商業娛樂廣場是需要大量的人氣的,在周邊打造住宅區相當有必要,主要就是聚攏人氣。
和于經理聊了一會兒,聽了聽他的匯報和意見,張鐵軍和于家娟出來回家。
“那他現在到底是你的職工還是我的?”
“我的唄,等你這邊開業慢慢熟悉了,有合適的人把他換下來就行了,暫時幫你忙。”
“那要是找不到太合適的人呢?”
“那就讓他這么干著,這邊的幾個項目少說也得兩三年以上,兩三年都不用動。”
“我也想弄個外貿柜臺。”
“弄唄,去找小華說。”
“小華能樂意呀?這又不是礦區,她要是自己在這邊開個店不比給我貨掙的多。”
“沈陽這么大呢,還能一個人都給干完?再說她現在主要的精力都在外面,馬上好幾個城市的總店分店都要開張。”
于家娟沉默了一會兒,往張鐵軍身上靠了靠:“我也想出去看看,可想了。”
“等丫丫大一大,等她大點帶你出去。”
“感覺不太好。”于家娟搖了搖頭,看了看張鐵軍:“再說吧,我就是隨口說說。”
“這又不是什么天大的事情,出去看看能花幾個錢?要的不過是一點時間,只要能保證安全就行了,隨時隨地的事兒。”
于家娟閃著大眼睛想了想:“好像聽你這么一說,是沒什么哈?挺簡單的事兒。”
“本來就不復雜,你又不用為了吃喝發愁。真正愁的是那些吃喝都有問題的家庭,別說旅游,明天的飯在哪里都不知道,他們最大的難處是活著。”
“有嗎?真有日子過成這樣的?我感覺沒有吧?”
于家娟布靈布靈的想了一會兒:“我記著原來那個時候,你們上小學那會兒吧?那時候有真窮的人家。
我家原來也窮,現在要好多了吧?”
“你爸爸的運氣好,拼出來了,大多數還不就是維持,過一天是一天,現在窮人才是大多數,不管是咱老家還是沈陽,或者京城申城。”
“讓你給說的,現在撿破爛一個月都有幾百塊。”
“關鍵是上哪有那么多破爛給大伙撿哪?還得平均保證每個人的收入。”
收破爛在整個八、九十年代除了臟一點亂一點以外,那絕對是給十個工人都不換的黃金產業,很多關里人拖家帶口的來東北,就靠收破爛發家致富。
這二十年,收破爛,打家具,彈棉花,開飯館,四個行業給關里成就了無數的富翁,收破爛高居榜首。
規模小的一年幾萬十幾萬,規模大的一年幾十上百萬,是一個完整的產業鏈。
但這是一個聚少成多的行業,富裕的都是中間商,并不能改變底層百姓的生活狀態。一個收,一個撿,天差地別。
其實到也不是沒有掙錢的辦法,但都不能普及,有些是思維方式上的,有些是被人為的阻斷掉了,信息的不暢通也是主要問題。
八九年代的財富來源排第一位就是信息差,第二是交通運輸,第三位才是龐大的市場需求。
是壓抑了幾十年的市場需求一下子爆發出來,成就了八九十年代的輝煌。
本來這是好事兒,但是有太多什么都不懂又不管不顧想抓錢的手都伸進來攪,攪不動就上手段,各種殺雞取卵竭澤而漁。
于家娟在那數著手指頭給張鐵軍講礦區的收破爛行業格局,分布,總包分包零擔,分類貨場,都有誰這些年掙了多少錢。
這些事兒大部分都不是什么秘密,礦區就那么大,山上山下就那么些人,很多人都知道,但也就是傳個大概。
難免有些人為故事化的情節在里面。
礦區基本上都是工人,難得的一點農民日子也過得去,各行各業都相當的穩定。
別說收破爛,你讓那些工人家庭去擺地攤他都不去,感覺丟人,也就是這幾年,開始有年輕人出來找副業干了。
這種意識形態上的變化在京城申城就不存在,地方越小阻力越大,礦區這小地方足足用了十幾年才轉變。
掙錢不磕磣,沒錢才丟人。
但是這也說的太細了吧?張鐵軍奇怪的看了看于家娟:“我說美人兒,你怎么對收破爛這么了解?你不是想干吧?”
想一想于大美人去收破爛……那畫面簡直太美了。
“你才收破爛呢。”于美人被張鐵軍這一句美人兒給叫的心花怒放的,拐了張鐵軍一下:“前幾年我弟想干來著,天天在家說這些。”
張鐵軍吧嗒吧嗒嘴:“可惜了,家輝要是真干了這個,現在得比你爸有錢。”
“我爸不同意唄,感覺丟臉,差點動手都。”
“他一個擺地攤的,還看不上人家收破爛的?”
“嗯哪,我爸說關里人才干那個,都是活不上溜的。”
“偏見害人哪。”張鐵軍搖了搖頭。
礦區搞廢品回收這個行業的,遠的都不說,就從八五年到這會兒,八年時間,至少已經產生了兩個千萬富翁,十來個百萬富翁。
這還只是單指本地人,關里幾個省跑過來發財的沒有具體數字,都不能少賺了,少說幾十個家庭肯定是有的。
為什么本地人發財了不聲不響大家都不知道呢?一個是收破爛這東西埋汰巴拉的人都躲著走都感覺又臟又低氣,沒人注意。
再一個就是他們并不出面,他們就從這些關里人手上收東西,整理分類了以后再賣出去。這就是本地人的優勢了。
其中打打殺殺刀光劍影的事兒這十來年沒少發生。
這還只是礦區,放眼整個本市,靠著收破爛發家的人就更多了,曾經轟動全國。
有一部電視劇,破爛王,就是以本市物資回收這個行業為原型拍攝的,那只是其中一小隅而已。這部電視劇捧紅了劉蓓。
于家輝還是頗有些頭腦的,可惜被鎮壓了。
“你也感覺能行是不?”于家娟問張鐵軍:“我也感覺行,我爸那個人太犟了。”
“現在已經不如以前了,八十年代這個行業是暴利。不過肯定你比爸賣毛線掙錢。”
“我爸從八幾年就開始賣服裝了好吧?一邊毛線一邊服裝啥的,不得走季節呀?”
“到也是。你爸這個人還是挺厲害的,敢拼也有頭腦,在那個年代能掙到錢的都是狠人。”
“你佩服他不?”
“絕對的。”
“嘿嘿,你要敢說不我咬死你。表揚表揚。”
“你知道我最最佩服你爸的是什么不?”
“什么?”
“摳。你爸媽是真的摳,這個比有錢還出名,結果生了你們三個全是敗家仔兒。”
“你才敗家仔兒呢。”于美人皺起鼻子:“不行,你罵我,我要哭了。”
“你女兒看著你呢,咱注點意。”小家伙不知道什么時候醒了,在那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到處看,盯一會兒親媽盯一會兒張鐵軍。
“我才不敗家,都是后來家里有錢了才穿點像樣的,以前啥活不得干?我爸媽合得我花。”
“知道,你爸是真偏向女兒,看把家輝給管的。”
“我爸也舍得給他花好不,他和我媽就是以前窮怕了,舍不得往自己身上花,這又不是什么不好的事兒。”
“那也不至于喝瓶啤酒吃個面包都得想一想吧?”
“我不知道,等我回去問問。”
“問什么呀?你直接給買回去不就得了?家里堆成堆你看他還那樣不?有些改變不能等著個人,得有外部的推動才行。”
“為什么一定要讓他們改?他們吃的好穿的好過的挺開心的不就行了?我感覺現在我們仨日子過的好我爸媽最高興。”
“……此屁有理。”
“打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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