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最無用的事情，就是惋惜過去。因為，沒有任何用處。人還是要向前看的。”
說出這些話的時候，孫思云臉上的神情極輕極淡，甚至還帶著些微的笑意，仿佛過往被耽誤被囚禁被無盡磋磨的二十年，也不過是等閑罷了。
孫思云的這份從容，讓沈悅薇深感意外，卻又無比佩服。
不管怎么說，以她如今的心境來看，她是萬萬做不到這一點的。
因為那不是兩天，不是兩年，而是二十年，人生最好的二十年。
當然，這些喪氣話是不能說的。
沈悅薇很快調整好自己的心情，笑道：“師叔，若是您這一次給出的藥方有效，是可以推廣下去的。以往，所有人都認為天花是絕癥，如果您的方法有效，您就會成為天下人人敬仰的名醫。師叔，茍富貴，勿相忘啊。”
孫思云立刻板起臉來：“哎呦，肩膀怎么有點酸呢？”
沈悅薇頓時笑著上前：“來，我給您捏捏。”
說完，她真的上手，給孫思云捏肩膀。
孫思云很受用，卻又瞥了一眼坐在一旁搗藥的廖知遠。
廖知遠立刻放下手里的東西，屁顛屁顛地跑過來，也給孫思云捏肩膀。
頃刻間，三人不約而同地笑出了聲。
他們這邊輕松愉快，但穆九霄那邊，就有些棘手了。
老皇帝的口諭是突然下達的，因為要穩住朝臣，又不能說他有可能染上了天花這樣的絕癥，只含糊其辭地說身體不適，才讓穆九霄代為處理政事。
皇帝有事，又不曾立下太子，那么，由攝政王代為處理政事，也是有先例的。
因為有先例可循，所以最初的幾日，倒是沒人說什么。
畢竟穆九霄一向是個不怎么好說話的，如今又貴為攝政王，所以朝臣自然對他有一份懼意在。
也因為這股子懼意，朝臣們也不敢說什么。
但是，雖然他們表面上不敢說什么，私底下卻議論紛紛。
甚至有人開始猜疑，是不是穆九霄控制了陛下，想要取而代之。
這些流言第一日就開始發酵，到今天是第五日，已經呈現出沸騰之勢。
因為老皇帝不在，朝臣也就不再上朝，若有要事，便在勤政殿外的外書房和穆九霄面談。
這幾日，穆九霄就是在這個外書房中處理政務。
這一日，雖然不用上朝，但朝中半數的臣子都來了，其中還不乏一些舉足輕重的重臣。
平日里穆九霄統攝朝中六部，六部中人都知道他行事果決，并不敢多說。
所以今日發難的，多數是宗親。
這幾位宗親還都上了年紀，是老皇帝的叔叔輩兒，平日里他們待在各自的府邸里頤養天年，遛彎兒逗鳥，很少出來。
今日一起過來，想必也是私底下商量好的。
最先開口的是年紀最大的明親王，他拄著一把紫檀色的拐杖，頭發、胡須、眉毛全都白了，臉上皺紋遍布，還沒開口說話，倒是先猛咳了一陣子。看他那樣子，總覺得他這副骨架都要被咳散架了。
好在，咳了那么一陣子之后，明親王總算是開口了：“你、你就是穆九霄啊？”
“嗯。”
“真是不懂規矩！本王這年歲大你許多，你也沒對本王行個禮什么的，真是沒規矩。”
穆九霄坐著沒動：“您是王爺，本王也是，品級相同，不必跪。再者，如今本王是代陛下處理政事，也就更加不必跪。當然，你若是有這個需求，待陛下病愈，本王便上奏陛下，請他去您府上給您磕一個，如何？”
“本王……咳咳咳……”明親王氣壞了，這一次他咳嗽不止，說不出話來，卻不忘騰出一只手來，扒拉了一下站在他旁邊的禮親王。
禮親王得到明示，立刻上前一步，眼底寫滿了不屑：“穆九霄，你倒是好大的口氣！今日即便是陛下在此，也得對本王客客氣氣的。你可倒好，不過是個外姓的攝政王罷了，居然也在這里發號施令，當真是讓人笑掉大牙！”
穆九霄不慌不忙，從一旁的匣子里取出傳國玉璽，放在了桌案的正中央。
禮親王頓時語結。
旁的東西能作假，但是，這傳國玉璽是做不了假的。
而且，據說這傳國玉璽平日里放得極為隱秘，若不是陛下自己愿意交出來，旁的人是絕對找不到玉璽所在的位置的。
當然，也不排除穆九霄這個人陰險狡詐，用了別的法子，在機緣巧合之下得知了傳國玉璽的藏身處，這才拿到了傳國玉璽。
畢竟孫得福也沒在，若是他被穆九霄收買，也是極有可能知道傳國玉璽放在哪里的。
短暫的怔愣之后，禮親王很快說道：“據本王所知，陛下的身體一向很好，如今怎會突然病倒，連同傳國玉璽也一并交了出來。這其中，必有貓膩。”
在諸位宗親之中，明親王和禮親王的年齡最大，因此在皇室宗親之中，二人說話是很有分量的。
故而禮親王的話音落下之后，其余的諸位宗親立刻開始附和。
穆九霄抬眼看了看他們：“二位王爺就這么信不過本王？”
“是！”禮親王厲聲道。
“唉！”穆九霄嘆了一口氣，“既然如此，少不得要送二位去見見陛下了。不過二位這身體，能行嗎？”
禮親王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穆九霄，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本王已經把話說得很明白了。陛下是因為需要養病，這才暫時讓本王代為處理政務。太醫說了，這病可能會傳染，所以陛下才不許人前去探望。當然，若是二位王爺實在想去，也是可以的。現在，就看您二位的意思了。”
禮親王和終于不再咳嗽的明親王對視一眼，略微有些猶豫。
說白了，如今他們年紀大了，是經不起一場病的。
于是，兩個老頭兒湊一起嘀咕了一陣，之后，他們一致以為，穆九霄是在虛張聲勢，想著要騙他們。
而他們身為皇室宗親中最年長、最德高望重、最明察秋毫的長輩，是絕對不能輕易就被穆九霄給蒙混過關的。
于是一刻鐘后，倆人出現在秋月宮，看著坐在他們面前喝茶的老皇帝，頓時老淚縱橫：“陛下，你、你受苦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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