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想過，張金芳會帶著孩子們來看他。
他也只是隨口提了一句，想在執行死刑前，見見近親屬，可沒想到，她們真的來了。
這段時間在獄中，他是想了許多。
他即懊惱怎么會失手將周鳳茹給打死，又氣憤徐大民居然是個雜種，更可笑自己居然全心全意的為徐大民付出那么多年。
在自怨自責了許久后，他終于是想起了張金芳一家子。
那才是他真正的媳婦。
性情溫和，任勞任怨，勤儉持家……嗯，她是具備了廣大婦女的良好品德。
大概唯一不好的，就是不會賣弄風情，不象周鳳茹那樣會勾人吧。
如果，一直跟著張金芳本本分分的過日子，雖然日子苦一點，但自己也不用搞得殺人償命這一步吧。
他又想起了徐二龍，那個他眼中的逆子。
事實證明，二龍其實挺有出息，不比徐大民差，那才是自己真正的種。
只可惜，自己對他不好，跟徐大民相同的年齡，結果什么好處全給徐大民撈去了。
如果，自己對二龍稍為好一點，二龍的成就，會不會更高一些？
徐冬生還想到了徐小玲，這個在家沒什么存在感的丫頭，動不動就哭，跟在張金芳身邊，一副怯怯的樣子。自己一慣是疏忽了她，她才那么一副怯怯的樣子。
徐冬生甚至還想起了當初走散的那個大兒子。
如果他還活著，現在大概率也結婚生子了吧。
徐冬生也想到了吞藥自殺的徐老太……自己居然親手打了老娘。
徐冬生抱著頭，嗚嗚的哭。
可再悔恨，又能起什么作用呢？
這臨死時才知道后悔，根本不起作用。
就如許多人，沒有得重病前，勸他作息規律，戒煙戒酒，多多運動，可壓根兒沒人會聽。
直到聽說得到絕癥，命不久矣，一個個才痛哭流涕，想戒煙戒酒、作息規律、多多運動，可已經晚了。
現在的徐冬生，就是這樣的狀態。
每天呆在監獄中，沒有狐朋狗友，也沒有聲色犬馬，也沒有奔波忙碌，他有大把的時候，在這兒回想過往種種。
可一切，已經晚了。
悔之晚矣。
“對不起。”看著眼前的母子三人，徐冬生嚅嚅唇，最終吐出這三個字。
就這一聲“對不起”，張金芳頓時淚流滿面。
她在徐家煎熬這么多年，無怨無悔的付出，受到了那么多的折磨，到現在，終于換得徐冬生的一句對不起。
張金芳一哭，跟在旁邊的徐小玲也自然而然開始哭了。
她的淚點，就是這樣的低。
只有徐二龍沉默著，一言不發。
他怎么也沒有料到，徐冬生會落到今天的這個下場。
上一世的徐冬生，可是在老家，安安穩穩的活著，直到后來得到癌癥……
他雖然也怨恨過徐冬生偏心，也怨恨過徐冬生傷風敗俗，但他并沒有想過，要親手置徐冬生于死地。
穩了穩思緒，徐二龍問著徐冬生：“你還有什么事情要交待？”
徐冬生低垂著眼，他在牢中想了這么久，也感覺有好多話要說。
可真正面對著幾人，他卻是沒臉說。
他不是一個好丈夫，也不是一個好父親，他已經將張金芳幾人給傷得這么深，他還有什么話好意思跟幾人講？
好半響他才道：“你奶奶的骨灰，我埋在城效的小山坡里，如果有可能，你幫我把她的墳遷回老家吧，讓她能葉落歸根。”
“好。”徐二龍回答。
“至于我……就隨便撒了吧，我是沒臉再見任何人。”徐冬生低垂著頭。
說到這兒，他自己也是一把鼻涕一把淚。
屋子里，全是幾人的抽泣聲。
徐二龍沒說話。
但他也能知曉，雖然徐冬生這么說，但以張金芳的性格，八成還是會替徐冬生收尸，會把他的骨灰跟著一塊兒帶回老家去埋葬。
隨著探視時間的結束，獄警過來，要帶著徐冬生回去。
徐冬生扭過身，對著幾人再度大聲喊叫道：“是我對不起你們，下輩子，我下輩子再來好好報答你們。”
張金芳哭著，卻是一個勁的搖頭：“不，我不需要。”
下輩子，她再也不要遇到徐冬生了。
至始至終，她也沒有跟徐冬生說，她已經找到了徐大海的事。
****
徐二龍領到了徐冬生的骨灰盒。
他也讓人，將徐老太的骨灰也一并給起了，到時候帶回老家埋葬。
人已經死了，所有的恩怨都隨風而逝，這將人帶回去埋葬，料理好最后的后事，徐二龍還是應該做到。
現在麻煩的，是小紅。
徐二龍現在才知道，徐冬生居然還這么禽獸的糟蹋了這個小保姆。
所以，徐冬生也是沒臉，要求他們幫忙照顧小保姆之類的。
雖然徐冬生沒說，但張金芳還是心生憐惜，感覺小保姆可憐。
這個小保姆，跟自己的女兒差不多大小，徐冬生這個人渣，是怎么下得去手的啊。
“先送她去檢查一下，看看有沒有懷孕？”這是溫葉提出的建議。
她嫁給徐二龍時，跟徐冬生這個所謂的公公，根本沒有打過照面，也談不上有什么感概。
她現在，只想把小紅的這樁事給解決了，不留后患。
總不能讓小紅還替一個死人懷孕生子吧。
“我……我沒懷孕……”小紅拉著衣角，低垂著頭，細聲細氣的回答。
周鳳茹在的時候，可是給小紅吃過藥的，她決不會容忍，小紅懷上徐冬生的骨肉。
聽著小紅沒有懷孕，張金芳也稍稍松一口氣。
“兩個選擇。”溫葉輕聲跟小紅說著：“第一個選擇，我們給你一筆錢，你拿著這一筆錢，去另外的地方，做點小生意什么的。第二個選擇，給你再別處，安排一個工作。”
以小紅現在的身世和遭遇，只怕她現在回老家去，各種流言蜚語太多，就算以后再嫁人，各樣的指指點點，也令她不堪重負。
溫葉太清楚，在農村，這樣的流言蜚語，真的能殺死人。
她曾經就是流言蜚語的受害者，她只能盡自己的能力，最大限度的幫助小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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