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身邊的人將陸夫人母子一路送至角門，眼看著上了雕花馬車才回去。
車上點了盞琉璃瓦的小燈，母子倆一時間無話，陸夫人也懶得掩飾，就直勾勾地盯著兒子看。
看了半晌，陸上元實在忍無可忍，不得不回頭。
“娘到底看什么？”
陸夫人巴不得這一聲兒，立刻湊過去。
“你長姐剛剛把你叫過去，說什么了？”
陸上元原本生得白凈，聽完這句，不知怎地，頰上隱隱泛出紅來，在若明若暗的車廂里能很清楚窺得一二。
“沒說什么。”
陸夫人心下有譜，但表面卻不動聲色。
“皇后娘娘今日還囑咐我，婚事不行先緩一緩，她說要問問你的意思，若是不愿，就從長計議。”說完偷眼看兒子，又繼續道，“我瞧著采薇這姑娘哪兒都好，就是有些嬌生慣養，不知道能不能在咱們家呆得長久。”
陸上元眉頭跳了一下，剛剛被長姐捉弄的感覺又回來了，他沉了沉，低聲道。
“母親若是擔心，那就從長計議吧。”
陸夫人原本想逗逗兒子，聽他這么一說，大驚失色，登時也顧不上偽裝了。
“這話兒怎么說的，吵架了？前兩日不是還好好的嗎？我瞧著你還拿了蜜餞和果子回來，不是采薇送到大理寺的？”
陸上元微微有些驚訝地坐直了身子。
“您怎么知道的？您翻我東西了？”
陸夫人嗤之以鼻。
“你是我生的，我還不知道你？那點東西護得跟什么似的，從門口一直拿到屋里，小廝想接過來都不肯。”
陸上元隱約覺得雙頰愈發熱燙起來，就聽他母親又繼續道。
“你給我句準話兒，若說辦，咱們回去這就操辦起來了。”
陸上元推開雕花小窗往外看，此時夜幕沉沉落下，外面時不時放著煙火，路上三三兩兩也有賞燈賞花的百姓，路旁還有賣兔子燈的。
“前面停一下車。”
沒等陸夫人反應過來，他已經迅速跳下去。
“我去買個燈，您先回府。”后面的聲音很快沒入風里，“和徐家的婚事，咱們準備起來吧。”
***
自從那日知曉了羅子君的秘密之后，允王像是變了個人一樣，不但處處讓著她，就連在夫子的課堂上還幫她打掩護。
陸夭知道之后，倒是頗覺詫異，叫來孫嬤嬤問道。
“那日晚上送他倆回去，發生什么了嗎？我怎么瞧著小九這幾日有點怪怪的？”
孫嬤嬤想起那晚兩個小的先跑走了，琢磨了一下，猜出個大概。
“那晚王爺帶著君姑娘先走了，十有八九是想問什么，估計也是問著了。”
陸夭仔細回憶了一下，允王整晚都沉默寡言，可能是聽了陸夫人的話，開始懷疑羅子君的身世，但看兩人現在互相謙讓的樣子，又不像是知道了實情。
橫豎瞧著沒有什么大影響，也就隨他去了，她正想著趁還沒生，去一趟私庫，把孩子的東西都盤點清楚，然后造冊，就聽外面通傳，說皇上來了。
謝知蘊應該是才下朝，大踏步進了寢殿，還沒等陸夭行禮就趕著把人撈起來。
“行了，又沒外人，就不用來這套了。”
陸夭挑眉，睜著大眼睛回道。
“這話有些沒道理，哪一次臣妾不是倒履相迎，皇上何來此言？”
謝知蘊一聽這腔口，暗恨自己剛剛說話不過腦子，立刻賠笑。
“一時失言，還請皇后娘娘海涵。”
孫嬤嬤眼見得兩口子打起了機鋒，登時尋了個借口，帶著宮人都躲了出去，待到人退干凈了，謝知蘊扶著陸夭在椅子上坐下。
“你別說，今日過來倒是有件棘手的事跟你說。”
陸夭暗暗納罕，自從登基之后，別說棘手的事，就是尋常事體，謝知蘊都不會跟自己說，生怕她操心過甚，影響胎兒。
像這種主動交代棘手的事，想必是棘手到了十分吧？
“驪娘上次送來消息，說謝朗可能會出現，我讓她派了人去蹲守，結果那日沒有人出現。”
陸夭心下一沉，羅子君果然還是了解她哥哥，狡兔三窟，這樣的人根本是不見兔子不撒鷹。
那日其實她有想過，找個身形樣貌差不多的姑娘去信上約定的地點，但考慮到謝知蘊應該有自己的打算，所以沒有過問。
“那你現在告訴我的意思是，讓我幫忙想法子？”
謝知蘊用奇怪的眼神瞧了她一眼。
“當然不是，只是知會你一聲，我瞧你把他妹妹留在宮里，不知道是權宜之計還是長久打算，所以告訴你一聲，她哥哥是真的跑了，這孩子日后怎么處置，你心里得有個打算。最好在生產之前安置好，免得夜長夢多。”說著微微踟躕了一下，“驛站有人來報信，說他朝著南詔的方向走了。”
這下子陸夭是真的吃了一驚，她下意識站起來，倒把謝知蘊嚇了一跳，急忙出手把人扶住。
“他想勾結南詔？”
想想倒也不算意外，一個敢弒君的人，試問有什么事是做不出來的呢？
謝知蘊點點頭。
“這事情你心里有數就行了，想想怎么安置那孩子好了。”
話音未落，就聽門口傳來響動，孫嬤嬤剛剛為避嫌把人都帶走了，門口連個通傳的都沒有。
眼下就見羅子君站在門口，手里舉著兩個柿子，笑得比哭還難看。
“我來給娘娘送這個。”
小劇場
陸夭：在謝知蘊的傳染下，這個宮里的人都學會了聽壁角這種傳統美德。
謝知蘊：我有嗎？啥時候的事兒？
陸夭：新婚夜帶我聽人家洞房，是誰來的。
謝知蘊：不信謠不傳謠，但你說得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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