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宮因為沒有點燈，所以籠罩在一片黑暗中。兩側樹木陰森，樹影婆娑，似乎有許多黑影快速穿過，讓人心中無端覺得恐懼。
這種情況，陸夭自然不可能紆尊降貴親自到場，所以打發身邊人來瞧瞧。
饒是像孫嬤嬤這樣的老嬤嬤，踏入冷宮內殿的時候也難免猶豫，實在是那里面太像陰森地獄了。
尤其黑燈瞎火，讓人看不清里頭的情景，隱隱約約的血腥味像是密不透風的網，鋪天蓋地襲來，提醒著人們這里曾經是什么樣的地方。
孫嬤嬤命隨行侍衛點燈，太醫已經來了，就見錢落葵母子安安靜靜躺在床上，一旁的謝朗垂著頭，看不清表情。
太醫仔仔細細上前驗尸之后，眉頭蹙起，欲言又止。
孫嬤嬤見狀，心下也有些狐疑，按說錢落葵剛剛產子，絕不會自殺，但母子雙亡，又不像是自然死亡。
想來想去沒有太過合理的解釋，于是直接問太醫道。
“皇后娘娘讓務必仔細檢查，看看死因究竟是什么？”
尸體沒有任何傷口，也沒有致命的勒痕。
單看尸體的程度，死亡時間應該很快，但又不像是窒息。
可若是服毒身亡，尸體應該可以顯露出某種體征，可這樣看上去很是正常啊。
太醫思忖再三，才斟酌著回稟道。
“單從尸身上看，應該是服用了某種藥物猝亡，但具體是何種藥物，還得叫仵作來驗尸。”
謝朗聽到這句，手指不由自主地握了握。
孫嬤嬤沉吟著，以皇后娘娘的性子，十有八九應該不會將人開膛破肚，況且還有個剛出生的嬰孩，推己及人，可能只會讓人把母子倆安葬了。
“她是被我逼死的。”一片沉寂中，謝朗開了口，“她不齒我強人所難，對我徹底失望，所以帶著孩子先走一步。”
這話一出，孫嬤嬤感覺三九天被從頭到腳潑了一盆冷水似的，什么人能這么輕描淡寫眼看著妻兒死在眼前呢？
“早一步走也好，黃泉路上，她們母子還能做個伴。”謝朗輕笑一聲，說不上是什么感覺，“橫豎我也快了。”
太醫和孫嬤嬤對視一眼。
“還請嬤嬤回去稟告一聲皇后娘娘，順便請示一下，這尸首要如何處理？”太醫頓了頓，“是讓仵作驗尸，還是下葬？”
孫嬤嬤聞言點點頭，又親自上前驗看了一下，兩具尸體確實都已經僵直了，眼見得耽誤不得，她匆匆轉身，朝著未央宮的方向疾步而去。
謝朗幾不可見地松了口氣。
陸夭還在坐月子，不可能親臨現場，以她當年能出手相救一對陌生兄妹的性子，大概率不會對錢落葵和孩子驗尸，只要送出宮下葬，母子倆就有一線生機。
謝朗眼神投向窗外。
南詔在外面有接應的人，而且也有人潛入披香殿，他今日已經悄悄給那邊的人遞了消息，愿意以皇宮內部的兵力分布圖為資本，交換錢落葵母子的性命。
他打定主意，佯裝鎮定坐在床榻旁邊，胸口的刀傷一跳一跳疼起來，這讓他隱約有了幾分不祥的預感。
***
未央宮里。
陸夭前一晚因為憂心謝文茵而沒睡好，再加上兩個小的時不時起夜，人有些倦，等消息的光景就倚在床上睡熟了。
這一睡下去便有些沉，以致于孫嬤嬤進來的時候，她都沒有聽到腳步聲。
謝知蘊見狀，忙沖人比了個手勢，孫嬤嬤會意，悄無聲息跟著到了外殿，把事情來龍去脈原原本本說了一遍，末了問道。
“那母子倆的尸身還在冷宮，太醫讓過來請皇后娘娘示下，到底是要仵作驗尸，還是找個地方下葬。”
謝知蘊略一思忖，猜想陸小夭應該是選后者。
而且他自從得了龍鳳胎之后，也一心想做點善事，于是便道。
“送出去吧，錢森不是賦閑在家嗎？就送回到錢府去吧。”
孫嬤嬤瞬間想通了關節，謝朗弒君殺父，勢必要挫骨揚灰，死無葬身之地，錢落葵母子若是能回娘家祖墳，也算有個安身之處。
心下明了之后，看一眼已經睡熟的皇后娘娘，悄無聲息退出去安排了。
陸夭這陣子坐月子著實是辛苦，白天忙活一整天，入夜又突生變故，謝知蘊特地囑咐奶娘別吵她，甚至把龍鳳胎挪到了外間。
這期間隱約聽到了嬰兒低聲哭泣，但很快便沒有了，而且著實太困，索性便一直睡下去了。
這一睡下去便一覺睡到了天光大亮。
她費了很大力氣才迫使自己睜開眼睛，腦子還有些懵，前一日明明還在等孫嬤嬤的消息，怎么天一下子都亮了。
端坐案前批閱奏折的人看了她一眼，低聲問道。
“醒了？”一面伸手將身側早已溫好的蓮子湯遞過去，“潤潤嗓子吧，睡這么久肯定渴了。”
陸夭怔怔看著他，恍惚半晌，腦子終于轉過彎來。、
“你怎么今日沒上朝？”
謝知蘊啞然失笑。
“我已經散朝回來了。”他眼神染了點寵溺，親自把蓮子湯遞到陸夭手上，“光奏折就批閱了半個時辰。”
陸夭愣了愣，下意識問道。
“現在什么時辰了？”
謝知蘊瞧著她臉上被枕頭壓出來的紅印子，未免發笑。
“還有半個時辰，就要擺午膳了。”
陸夭猛地抬眼看他，眼神里滿是不可置信，她睡了足足六個時辰？
“這陣子你太累了，休息休息也好，孩子你不必擔心，我已經讓奶娘帶下去喂了。”
這些日子大部分時候是陸夭喂母乳，不過乳母偶爾也會喂一喂，兩個小家伙適應之后，倒是也不太反感了。
但陸夭關心的明顯是另外一件事。
“錢落葵母子的尸首呢？”
謝知蘊怔了怔，差點把這事兒忘了。
“昨夜孫嬤嬤說太醫檢查過，人已經死透了，我忖度著你應該也是要把人弄出去安葬的，就自作主張送回了錢家。”他看陸小夭的臉色越來越陰沉，這才覺得有些不對勁，“怎么？有問題嗎？”
陸夭已經不知道說什么才好了，她壓下心頭噴涌而出的情緒，一字一頓。
“有沒有一種可能，她只是假死呢？”
小劇場
陸夭【深深嘆氣】：不怕對手蓄力，就怕隊友不爭氣。
謝知蘊【委屈對手指】：我哪知道女人這么狡詐，我不就是尋思入土為安嘛，誰知道她會詐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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