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重生之乘風而起 > 第三十章 何大勇
  “賢——弟。”

  周至無奈地翻著白眼配合:“義——兄。”

  “旬日未晤,覺逾三秋——”

  周至繼續白眼:“渴慕顏色,敢造尊邸——”

  “宜宣先教,它容后敘?”

  “思有一覆,乞兄射之。”

  “何覆?”

  “吳剛伐桂,覆一字。”

  “哦……吳剛伐桂,中秋事也。時唯八月,當合做一個貝字;”

  “伐桂者,取材也。取材而去木,拆出一個才字。以貝合才,賢弟所來,當為——阿堵物耳。”

  “賢兄學究天人,智逾淵海,愚弟瞠乎其后,未敢望塵!”

  “非也。寒暑二假,負販呼營;他人閑憩,我輩勞心;愚兄所望,賢弟所來者——得逃此乎?”

  “知道你還跟我這兒裝?!”

  喬老爺就是這樣的人,經常玩一些讓周至覺得超級無聊,他還自以為得意的冷幽默。

  也就周至才慣著他。

  周至轉著腦袋看著這個家。

  這個家,完全可以用“寒素”來形容。

  干娘唐棣華是文教局長,唐棣華,吳靈均,光聽這倆名字,就知道是個有故事的家庭。

  從職務上論,干爹是干娘正兒八經的下級。

  華玉良嘲罵干爹“洗腳沒洗好”的段子,出處就在這上頭。

  這兩口子對齊家這事兒,真的是臭味相投,一點不上心。

  房子蠻大,兩口子一間,喬老爺一間,除了書房里的書,還有床底下塞得滿滿當當,一家三口從江邊親手采來的長江石,以及一個干爹當潛水員時候用過的大銅頭盔,剩下的地方,空空蕩蕩。

  周至第一次來就發現一件怪事兒,這家人,連個暖水壺都沒有。

  客人來了,夏天就切西瓜,冬天就用大鋁壺現燒水。

  燒完就擱那兒,客人還得自己動手。

  西瓜吃完了,水涼了,你就該走了。

  這樣都還有客人上門,那才真是見鬼。

  不過老媽倒是偶爾來,大姑的小泡菜做好,老媽就會送些過來;

  老爸也經常帶著小周至過來,美其名曰——“接受教育”。

  當時的小周至能懂什么,滿心以為老爸把這家人當做反面教材。

  畢竟反面教育,那也是教育。

  直到周至跟著這干爹,拿著《史記》《漢書》開地圖炮后,這種印象才得以徹底改觀。

  喬老爺,一直就是家里教育周至用的,“別人家的孩子”。

  也不知道干爹干娘兩口子怎么給他啟的蒙,只要這貨開始對一件事情感興趣,就會一路攀爬到很高的位置才停手,然后又有了新的興趣,開始再次攀爬。

  周至一開始都不知道喬老爺有這本事兒,直到喬老爺棄水彩改水墨之后,周至才曉得這義兄不得了。

  老媽就不一樣,老媽眼睛一直都毒。

  當時兩家都住在供銷社簡陋的宿舍里,小周至和小喬木,曾經一起穿著開襠褲,蹲在院子洗手池那里看螞蟻搬家。

  老媽就暗中觀察,結果小周至看一會兒就跑了,小喬木愣是蹲在那里,從中午看到了太陽下山。

  老媽的原話是——看著看著,那根小丁丁就給凍成小胡蘿卜了。

  周至當時就覺得老媽好狠,這也就是在夾川,最北的亞熱帶氣候,冬天里頭不算太冷!

  因此在兩人還都很小的時候,老媽就斷言,喬老爺的將來,肯定會比自家兒子更出息。

  客廳里擺著一張大桌,上面是筆墨紙硯,喬老爺說道:“我已經想好了,這個假期,我們賣字畫!”

  周至無奈:“這主意可真跟你這墨一樣,臭不可聞!咱們賣對聯都比賣字畫強。”

  “誒有道理啊!我怎么沒有想到?!”喬老爺一拍大腿:“什么時候開始?”

  “這個假期聽我的!”周至說道:“現在就開始,先跟我走。”

  “去哪兒?”

  “先去見個大流氓!”

  ……

  ……

  即便是到了冬天,何大勇都是一身單衣,腳下是吊襠褲配勞保翻皮皮鞋。

  喬老爺今年又竄了個頭,差不多一米八了,但是在只有一米六的何大勇面前規規矩矩:“大勇表哥上午好,大勇表哥親自上班吶?”

  這招呼打得,喬老爺不幽默的時候,特幽默。

  周至只好接過話頭:“大勇哥,你都久沒回去看大姑了?”

  何大勇是廠里機工班的,個頭不高,一身橫肉,廠里見他有威信,干脆讓他做了班長,帶一群小青皮。

  “回去干啥?回去就挑我毛病,從頭發尖挑到腳板心,沒一處得好!”

  周至看著那一頭干枯蓬燥的頭發,還有腳下不知道多久沒洗的襪子,就大姑那潔癖,能見得了你這般模樣?

  大勇表哥還不知道自己毛病在哪兒:“肘子我跟你講,睡一晚,連床單被褥都要給我全換掉,這得是多嫌棄?我去你家,幺嬢幺叔都不至于吧?”

  “對了,咋想起來看我了?走,今天有丸子湯!”

  自來水廠算是好單位,大勇表哥能進來可是費了老爸老媽不少勁。

  廠里門口內外都是小賣部,錄像廳,臺球房,好些一看就是小流氓的青工,見到表哥就打招呼。

  “大勇哥!”

  “大勇哥!”

  “大勇哥!”

  大勇表哥帶著周至和吳喬木來到臺球桌前,幾個青皮立即停了手:“大勇哥,玩玩兒?”

  “漂啥呢?”

  “飯票!”

  “誰贏了?”

  “趙三!”

  “三娃,飯票!”

  那個叫趙三的胖胖家伙就一臉的苦相:“勇哥,這手氣正順著……”

  “不借啊?”

  “不是不借,怕壞了手氣……”

  “廢話這么多呢?廠里沒學習過?反對封建迷信!”

  周至就聽得翻白眼,廠里還學習過,反對聚眾賭博呢!

  趕緊制止:“大勇哥,我也愛看打臺球,看趙三哥打完這盤。”

  “就是嘛!”趙三笑了:“肘子,有時間沒來了哈?等打完這盤,算我請!”

  “稀罕你請!”大勇表哥立刻懟了回去:“趕緊打球。”

  之前趙三估計就贏了不少,兩桿過后,又收了兩張:“不打了不打了,吃飯去!”

  青工們都吊兒郎當,大家拿著鋁飯盒,在食堂外頭屋檐下蹲了一溜。

  之所以要這么干,是因為方便對打飯的女孩子們評頭論足。

  因為這幫子的存在,未婚的女孩子們都打了飯就低著頭趕緊離開,回宿舍或者辦公室吃。

  倒是那些已婚的,潑辣得很,敢跟這群流氓嬉笑對罵。

  飯盒里邊五個丸子,一些蘿卜絲,有點湯汁泡著飯,味道挺不錯的。

  大勇表哥從趙三那邊接過一個鋁飯盒的蓋子,上邊是紅豆腐,胡蘿卜干,風豆豉之類。

  大勇表哥將盤子遞給周至,仰起脖子高喊:“誰特么把糖蒜給吃完了?!就好這口,都不給我留點?”

  另一邊就喊了回來:“勇哥你還差這個?回去再整點唄!”

  “你狗日的孫大毛,老子進家門兒跟做賊一樣,你當我整這點兒容易啊?”

  “那讓小娟兒姐去啊,小娟兒姐去,壇子搬空老太太都不帶抱怨的,是不是啊大家伙?”

  “哦——”大家就跟著起哄。

  “大勇哥,你談戀愛了?”周至問道。

  “啥呀你聽他們瞎起哄。”大勇哥的勁頭一下就沒了:“整點,喬木你也整點,往那邊接著傳!”

  周至夾了半塊紅豆腐到自己碗里:“義兄,這我大姑做的。可好吃了,你嘗嘗。”

  喬老爺撥了一小堆豆豉,想想又撥了些蘿卜干,向旁邊傳了過去。

  何大勇從自己飯盒里邊,給周至和喬老爺一人夾了一個丸子:“肘子快吃,冬天里可沒螃蟹抓,一會兒帶你們去看錄像,打臺球。”

  周至又把自己碗里的丸子夾回去兩個:“傷口還沒好,不能吃這么多肉。”

  “啥傷口?”何大勇一下就支棱起來了:“肘子你讓人弄了?!今天來找我是這事兒?誰呀老子去弄他……”

  “醫生!弄完你還得給他錢!少一分都不給你出院!”周至白眼又翻了起來:“就做了個小手術,不是你想那回事兒!”

  “哦。”

  沒有關懷,沒有安慰,大勇表哥對人好,從來不在嘴上表達。

  當然了,對人壞,那也是一樣。

  每年三月三,夾川的螃蟹就會爬到江灘上來。

  全夾川的小孩子們就會出動,去江灘翻石頭摸石縫,抓螃蟹。

  因為人多,有時候還會造成資源緊張。

  自來水廠也在江邊,拿紅磚墻從水邊就開始圍起來的,一般小孩子都不讓進。

  因此這一段江灘,螃蟹賊多。

  有何大勇這樣的表哥在廠里,周至進自來水廠一點問題都沒有。

  周至不會帶方文玉那些城里的死黨來,他們業務不夠熟練。

  也不會的帶洋和尚和衛飛機,一個覺得無聊,一個懶得要死。

  只有喬老爺,和周至差不多,倆人抓螃蟹業務精通,而且有時候太陽大了周至還會躲懶,人家喬老爺,愣是兢兢業業,能將抓螃蟹干成一項事業。

  螃蟹抓多了,裝到兩個桶里,周至和喬老爺就在江灘上兜售,大的五分,中號的三分,小的兩分,缺胳膊少腿兒的,一分也能拿走。

  還不敢離開自來水廠太遠,因為一些大孩子饞他們的螃蟹,要動手搶。

  每到這種時候周至就會一聲大喊,然后自來水廠那邊就會冒出來幾個拿著扳手鐵管,橫五橫六的青皮,帶頭那個一聲大吼:“誰特么敢欺負我弟弟?是不是想做水打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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