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重生之乘風而起 > 第兩百五十六章 至寶
  “所以你認為這是仿品?”四表舅笑了:“就好比張大千仿董源的《江堤晚景》,和故宮仿古畫不一樣,大看神形兼備,細節部分張大千加入了自己的處理,細看才知道神似形不似,但是很多人評價,后者藝術成就,甚至已經超過了前者。”

  “這么厲害?”周至愣了。

  “所以如果這是仿品,書法如此精到,刀法如此高古,印材如此高級。”四表舅說道:“那我只能說……”

  “怎么說?”

  “這就是黃庭堅自己仿的自己。”

  “啊?”周至傻了:“你是說……這書法,是黃魯直的真跡?”

  “不是書法。”四表舅搖頭:“這整個就是黃庭堅的東西。”

  “黃黃黃……”周至已經嚇得結巴了:“宋代有……有玩田黃的嗎?”

  “有啊,有兩枚張同之款的印章,就是田黃的,南宋的東西。”

  “可黃庭堅是北宋……”

  “南宋也就比黃庭堅的北宋晚幾十年而已。”四表舅說道:“而且這枚印章上的證據,遠不止書法精到無可挑剔這一點。”

  “還有證據?”

  “看這里,印章整體是秤砣形狀,這在秦代以前,稱為……”

  “權。”周至借口:“權衡一詞用的就是這個字的本義。”

  “小子學問見漲啊,能夠觸類旁通了。”四表舅笑道:“《說文解字》沒有被標句讀,第幾套了?”

  “第五套了,四表舅別說這些了,趕緊告訴我還有啥證據。”

  “黃庭堅的名號,你都知道哪些?”

  “黃庭堅,黃魯直,黃山谷,涪翁,最高做到集賢校理,國史編修,謚號文節,所以筆記當中也常叫他黃太史、黃文節的……啊還有,他出身九江洪州,因此還被稱作豫章先生。”

  “還有嗎?”

  “呃……還有?”

  “還有很多,不過和這印相關的,是這個權的樣式和頂上雕刻的繩子紋樣。”

  “這就是帶繩子的秤砣,對吧?”

  “對,黃庭堅的乳名,就是‘繩權’。”四表嫂笑道。

  周至以為自己能夠一口道出黃庭堅七個名號已經夠厲害,到現在也不得不搖頭:“還是學問不精。”

  “還有就是這里,黔安二字,可不是你說的那個意思。”

  “還請表嫂指教。”

  “黃庭堅在擔任《神宗實錄》編修時,曾經記錄‘用鐵龍爪治河,有同兒戲’之語,新黨重新上臺之后,以此攻擊他。黃庭堅回答道:‘庭堅當時在北都做官,親眼目睹,此事當時,的確兒戲。’凡是有所查問,他都照實回答,毫無顧忌,聽到的人都稱贊他膽氣豪壯。”

  “這個的確有點可笑。”周至說道:“當年曾有人建議王安石,說只要放干梁山泊水,可得八百里良田。安石當時大喜,稍一思索后發現問題,問道:‘這些水又如何安排?’翰林學士劉攽應道:‘在旁邊再開八百里水泊就是。’安石因笑而止之。”

  “哈哈哈……”四表舅笑道:“所以說,文理不能分家啊,浚川耙鐵龍爪,其作用就是通過耙犁攪動河底泥沙,讓它們被沖往下游……”

  “然后在下游堆積。”周至沒好氣地說道:“結果就是上游疏浚得多厲害,下游就堆積堵塞得多厲害,這是自然之理。這個我要寫到書里,北宋黨爭剛開始還據理而爭,到后來成了為反對而反對。”

  四表嫂笑道:“總之就是黃庭堅因‘鐵龍爪案’被貶為涪州別駕、安置黔州。從那時候起,他就有了涪翁、涪皤、摩圍老人、黔安居士四個稱號。”

  “我記得宋人筆記有記載:曇秀來海上見東坡,出黔安居士草書一軸,問此書如何?坡云:‘張融有言,不恨臣無二王法,恨二王無臣法。’吾于黔安亦云。他日黔安當捧腹軒渠也’。”

  “所以……印上的黔安二字,原來是這個意思?”

  “是的,其后攻擊他的人還認為他去的是好地方,誣他枉法。后因避親屬之嫌,于是移至戎州。”

  “黔州就是如今渝州下的彭水縣,戎州就是五糧液產地宜州市,黃庭堅要從黔州到戎州,我們夾川就是必經之地!”

  “還有。”四表舅翻開印章:“印文這句,道義更相親。”

  到現在周至已經知道自己錯得有多離譜了:“這句肯定不是說袍哥義氣了。”

  四表舅笑道:“這是摘錄自蘇頌的一首詩歌,《蘇明允宗丈挽辭二首》。”

  “嘗論平陵系,吾宗代有人。

  源流知所自,道義更相親。

  痛惜才高世,齎咨涕滿巾。

  又知馀慶遠,二子志經綸。”

  “我知道了,這是蘇頌祭奠蘇洵的挽詩,蘇頌和蘇洵是同宗,都是唐朝宰相蘇味道的后人。”

  “誒?”四表舅反倒是有些奇怪:“你這都知道?”

  周至心想只要跟蘇家人相關的我都知道得大差不差,畢竟自己寫的那本小說就和蘇家人大有關系。

  但是黃庭堅畢竟屬于蘇家人外圍,差了那么一丟丟,導致周至只能記得他七個名號和著名事件。

  “知道一點。”現在四爺爺這樣問,周至也就回答:“蘇頌還是著名的博物學家和科學家。黃庭堅更不用說了,蘇門四學士里,牌面最大的一位嘛。”

  “不過用一首吊哀詩作為印文,這樣好嗎?”周至有提出了新的疑問。

  “這得看他當時的境遇。”四表舅說道:“當黃庭堅被貶時,長兄黃大臨不遠萬里,送他到達黔州,黃庭堅為此寫下著名的贈別詩《和答元明黔南贈別》。”

  “次年,黃叔達帶領自己全家和嫂子,也就是黃庭堅的夫人石氏,侄子黃相等親人,從蕪湖出發,千里迢迢,直到第二年才到黔州。兄弟見面時,黃庭堅寫下了著名的詞《謁金門·示知命弟》。兄弟情深,義振千古。”

  “就好像蘇軾和蘇轍兄弟情深一樣。”周至明白了:“源流知所自,道義更相親。”

  “《謁金門·示知命弟》是這樣寫的:

  山又水,行盡吳頭楚尾。兄弟燈前家萬里,相看如夢寐。

  君似成蹊桃李,入我草堂松桂。莫厭歲寒無氣味,余生今已矣。”

  “生死達觀,結合心情,印文用這五個字,難道不是更加貼切嗎?”

  “所以……”周至有些不敢說出那個推斷。

  “所以這是文化至寶,北宋黃庭堅的田黃石印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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