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重生之乘風而起 > 第五百五十二章 爭議
  “你對荊浩很熟?”袁所長詫異:“他不就一副《匡廬圖》傳世嗎?現在在臺北故宮博物院。”

  “啊?哦是的,”周至哪里敢說自己手里捏著四表舅修復好的荊浩《蜀山圖》,沒事兒就翻出來細看,對荊浩很熟悉:“我家里有臺北故宮珍寶書畫卷的高清畫報,工美商場費經理送我的。”

  “肘子說的倒是賞這畫的關鍵所在,其實關于這幅畫啊,之前還有過諸般爭議。”蔣主任說道。

  “這幅畫還能又爭議?”周至有些訝異地指著畫卷前后長長的題跋,還有沉周的題詩:“這么長的傳承記錄,外加如此精到的書法……”

  接著不住搖頭:“不會,絕不會是彷品。”

  “你不是說你對沉周不熟,怎么還對他的書法有研究?”袁所長問道。

  “我對他不熟,不過我對黃庭堅比較熟。”周至說道:“畫上這書法很明顯是脫法于黃山谷,能夠寫到這般造詣,就不是一般人彷得出來的。”

  周至手里有黃庭堅題刻東坡詞的山水田黃大印,上面蘇東坡的詞作是黃庭堅的書法,周至對之愛不釋手,時時把玩。

  而且黃庭堅在蠻州做過官,還到夾川游覽過安樂山,還留下了過詩作,因此周至也還愛屋及烏地收集了黃庭堅的書法,對黃庭堅的書法是熟悉得不能再熟了。

  蔣主任也是書法家,笑著點頭:“肘子說得還真不錯,沉周年輕時候受臺閣書風的影響很大,中年以后繪畫上追崇元四家,書法上取法北宋蘇黃米三家,直到五十四歲之后,方才專攻黃氏,并在數年后完成了對書風的突破轉變,《明史》上就記載說‘字彷黃庭堅’,與其同時代的書家王鏊亦稱:‘書法涪翁,遒勁奇倔。’”

  “是有些區別,黃庭堅的‘蕩漿筆法’,到了沉周手上,少了些恣肆,多了些含蓄。”周至評價道:“然而那股子生發之氣一點沒少,反倒壓了起來,就好像被石頭壓住的小草,更多了一股子彈性和即將噴發的生命力。”

  “這樣的書法,能彷得出來的人,也沒必要去彷了。”

  “啥意思?”袁所長沒明白。

  “哈哈哈……”蔣主任笑道:“肘子的意思是能夠將書法寫到這般境界的,必然是名家名宿,無需造假模彷別人,就署自己的本名,都是大家追捧的對象了。”

  “原來是這樣啊……”袁所長明白了。

  蔣主任笑道:“沉周對黃庭堅的評價是:‘黃文節公隨大小真行,俱有一段不可屈服、不可磨滅之氣。今俗子喜評蘇、黃二公,蓋用繩墨尺度,是豈知書者哉!余謂文節公書,郁郁森森發于筆墨之間,此所以他人終莫能及。’”

  “可巧的是黃山谷當年推許蘇東坡的評價,也是‘問文章之氣,郁郁芊芊發于筆墨之間,他人終莫能及。’”

  “今天肘子評價沉周,也是‘彈性’和‘即將噴發的生命力’,要是沉周在此,當要引肘子你為知己了。”

  “這么說我分析對了?”

  “不然,你這話其實還是有問題。”蔣主任笑道:“以書法真跡斷定畫作是真品,對于沉周來說,卻不一定就正確。”

  “這是為何?”

  “因為沉周是一個性格隨和的人,一生都保持了天真爛漫,還非常有趣。”

  “有人討畫,他大抵答應,無論販夫,還是大官,并不問對方有錢還是沒錢。以致于朋友寫詩笑他:東歸要了南游債,須化金仙百億身。”

  “有位太守求畫,沉周為他畫了一幅《五馬行春圖》。太守不知道‘五馬’是太守的代稱,有點不高興:‘我只有五馬,沒有一人相隨么?’沉周知道后又另外畫了六個隨從者送給他,還開玩笑說:‘無奈絹短,只畫儀仗前導三對。’”

  “后來這位太守上京,一路的大老們李東陽等都跟他打聽治下沉石田,言語間還頗為客氣,太守才知道沉周的朋友圈子有多么高端。”

  “公事外幣太守回鄉,親自登門謝罪,沉周也沒說什么,還樂呵呵地請他吃飯。”

  “可這和不能以沉周書法真跡鑒定畫作真偽,又有什么關聯呢?”周至越聽越納悶。

  “當然有關聯啊,沉周在當時名氣就已經很大,一有畫作問世,就會引來無數的人模彷,好些贗品還彷得惟妙惟俏。”

  “而最絕的是有不少人拿著贗品當真品,還小心翼翼地求告到沉周的門下,請求他在畫作上留下題記。”

  “啊?”周至不禁樂了:“這就跟拿著盜版球鞋請NBA球星簽名差不多了唄?”

  “可是沉周自己并不以為意啊。”蔣主任說道:“遇到這種情況,沉周一般也不會拒絕,照舊樂呵呵地在贗品上寫下自己的題記,書法,詩文,還蓋上自己的私印。”

  周至手扶額頭:“這是不是也太隨和了點?這不給后人辨別真偽增加難度嗎?”

  搖了搖頭:“不過這幅畫肯定是真品無疑。”

  “繼續。”

  周至想了想:“藏品的裝表,都有其固定格式,動開始到結束,分別為外簽條,引首,前隔水,畫心,后隔水,拖尾。”

  這幅畫畫心以外的部位,題簽、題跋、鈐印非常之多,會為我們提供收藏、鑒賞者的具體信息。里邊肯定會有很多我們已知的收藏家。”

  “那也不一定。”蔣主任今天似乎鐵了心的要抬杠:“造假的人,也常常從一些不值錢或者殘破的古卷上裁剪題簽、題跋、鈐印,然后冒充成贗品的收藏鑒賞印,不足為憑。”

  “那樣的東西只騙得了外行。”周至笑道:“既然這幅畫是《彷倪云林山水圖卷》,那么之后的鑒賞者自然就會在題跋鑒賞的時候,擇重在荊浩關仝、董源巨然、倪瓚、沉周的系列傳承之上。”

  “如果是贗品割裂拼湊的話,不可能主題這么完整。”周至說罷,一指畫上沉周秀勁的書法:“這里,其實作者已經圈定了議論的主題。”

  卻是沉周題在畫作上的一首詩和留記。

  “知迂的是荊關手,聊復從迂寫素秋。莫道西山無爽氣,我于東野合低頭。長洲沉周畫并題。”

  “這首詩有些不太好解讀。”袁所長皺著眉頭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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