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蒼羽一臉仿佛便秘，郁悶難掩的模樣退了出去。
唐圣寧輕嗤了一聲。
隨后，他指尖微微瞇了眼，抬起袖子，攤開雪白的掌心，那里有一只栩栩如生的紙蝴蝶停于其上。
他目光幽詭地端詳著那只蝴蝶，慢條斯理地道：“啊……你的確了不起。”
能讓他無夢沉眠的人到底還是有的，比如趙構，比如李姑姑。
生在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眾人怕他也恨他，大權在握，卻一生被掩于這虛假的身份皮囊之下。
除了與人布局爭斗還算有趣，他一直覺得這紅塵人間太過寡淡無趣。
可竟有人能讓他在一瞬間，生出將對方整個人都據為己有的欲’望，這是他此前從未有過的奇妙體驗。
唐圣寧合上掌心，隨后走到窗邊，打開窗，冰冷的風瞬間灌入，吹散了一室暖香氣。
他微微仰起臉，看向漫天低沉陰翳的雪云。
冰冷的雪花落在他的眉宇之間，他隱約地似覺得仿佛曾有人替他拂去那一寸眉間雪。
此時，一道纖細的背影正從小樓里出去，看著蒼羽那一副步伐沉重的樣子。
他垂下眸子靜靜地看著她的背影，忽然微微彎起唇角，輕笑出聲：“呵……。”
……
蒼羽出了宮門，名月照舊在馬車里等著她。
她一見蒼羽那一副神思不穩，魂不守舍的樣子，便忍不住擔憂起來：“公子，你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她家小姐進宮的時候還是一副淡然從容的模樣，怎么出門就成這副樣子了？
蒼羽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憊地一屁股坐下來，靠在車廂上嘆了一口氣：“兩件事，第一件事是穆王熬不過今晚了。”
名月一愣：“他又做了什么荒唐事，惹怒了皇帝陛下和太后娘娘么？”
要不穆王怎么會被處死？
蒼羽卻搖搖頭，簡單地把事情跟名月說了一回。
名月本就是個聰明的姑娘，她清秀的眉一擰，穆王死了？
還是未央宮的那位殿下為了自家小姐動的手？
她忽然有了點不好的預感：“第二件事是不是又和未央宮里的那位主子有關？”
蒼羽：“呃……是。”
隨后，她也把戲樓里的事簡單說了一回。
名月差點要跳起來，不敢置信地等著她：“我說公子……你瘋了么！”
讓人知道她沒事去伺候公主殿下睡覺，哪怕就是這個字面上意義的睡覺，小姐也得要么把腦袋摘了才能了事，要么就得暴露自己的女兒身才能自證清白！
可自證清白了以后，小姐要怎么辦？！
這欺君之罪，結果也是要摘了腦袋啊！
蒼羽往軟墊子上一躺，一臉生無可戀地嘀咕：“那也沒辦法啊，難道我能拒絕么？”
“我公子！”名月又急又氣：“你怕不是又被那未央宮的‘妖女’勾了魂！”
她家小姐可真是想要拒絕么？
蒼羽忍不住撫額：“月兒，我又不傻！”
她只是傾慕于那位殿下的美麗和魅力罷了，還不至于無腦到賠上身家性命去走鋼絲，何況大家同為女兒身！
名月實在著急上火，卻也想不出什么法子來，只得忍不住極小聲地嘀咕：“我看小姐你就惹到了未央宮那‘妖女’，被勾了魂，還不自知！”
蒼羽看著她那樣子，只得低聲寬慰她也是寬慰自己：“沒事的，等著賑災事畢了，很快我們就能離開京城！”
名月卻很有點不抱希望，真的有那天么？
……
回到了小院，蕭無心已經在那里等著了，一見蒼羽，便立刻迎了上來，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阿羽，你在宮中一切可都平安？”
蒼羽抖了抖身上的碎雪，笑了笑：“都好，銀子已經讓齊大掌柜運到你給我找的新地庫去了！”
蕭無心頷首：“嗯，齊大掌柜已經告知我了，但你可知道穆王出事了，剛才有消息來說是他落水了，這樣冷的天，就他那副身子骨，這條命是保不住了。”
“那倒是件好事，兄長的消息還真是靈通。”蒼羽若無其事地一邊給他倒茶一邊道。
蕭無心蹙眉：“據說是定國公主殿下的人不小心撞了他的肩輿，但是也有人說定國殿下是故意的，皇族的那些勛貴元老們都很是義憤填膺！”
蒼羽眼底閃過一絲流光，臉上卻不動聲色：“哦，那位殿下會因此被追究什么嗎？”
“追究？”蕭無心冷笑一聲：“就唐圣寧的地位，除了陛下，只怕沒有人能追究‘她’做了什么，哪怕‘她’做了多少傷天害理的事也一樣。”
蒼羽聞言，莫名地放了心下來，隨后她有些疑惑地看著蕭無心：“兄長與定國殿下可是有什么過節嗎？”
不然為什么，蕭無心這樣的人每每提到唐圣寧都似有些不屑和不忿之感？
蕭無心身形一頓，俊臉上浮現出一種難言的情緒，隨后輕描淡寫地道：“沒什么，只是定國此人心狠手辣，絕非善類，我是不喜歡那種心如蛇蝎的不詳女子罷了。”
蒼羽聞言，不知為什么，就忍不住低聲道：“我覺得定國殿下好像不是傳聞里那種惡女罷，‘她’也就是性子冷了些，何況身在宮中高位，又胸無城府怎么活得下去？”
像每任駙馬都死了這種事，放在尋常女子身上，那就叫克夫，能把好好的女兒家活活逼死！
也就是因為那位殿下身份太過高貴，手握重權也才壓下滿朝紛紛議論。
蕭無心見她這么說，忽然蹙眉：“阿羽你還年輕，不知宮中人心險惡，不要被唐圣寧那張好面皮哄騙住了，‘她’那妖女，也不知道害死了多少好兒郎！”
見蕭無心這么說，她心中覺得很有些不對，比如，唐圣寧可從沒有主動要求選夫過，皆是太后或者陛下安排的。
那些人追名逐利，最后命喪權力逐鹿場，又怎么能全怪罪于‘她’的身上？
她微微蹙眉：“兄長，如紂王酒池肉林，幽王烽火戲諸侯，君王們因為自己荒淫沒了天下，卻都怪罪于妲己和褒姒身上，豈不是荒誕？”
蕭無心見她忽然這般說話，不禁神色復雜地蹙眉：“阿羽，你不懂。”
他忽想起什么，目光有些遲疑地看著她：“穆王與你有仇，人人皆知，今日他出事，你也在宮里，你與此事無關吧？”